直到外面没了动静,云喜霎时像一滩水,软绵绵地坐在地上。
金桂和红杉忙起身走过去,一人一边把她扶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红杉特地走到窗户边,透过绡纱窗,留意窗外的一举一动,半晌,隐约看不见屋外人影,她才缓缓推开窗门,探头出去,发现周围安静如鸡,只有外头的树发出沙沙沙的动静,拿起旁边的竹子放到窗台,撑起窗户。
金桂见云喜的身体颤抖不止,问道:“云儿,你老实跟我说,你是怎么搭上王家公子?”
云喜双眼湿润,不知从何说起。
金桂皱眉:“你若不说实情,日后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语未了,还补上一句,“到时候我替你收尸不要紧,要紧的是恐怕身首异处,连尸体都找不到。”
云喜当场被吓哭,漂亮的杏仁眼红彤彤像只兔子,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雪白的脸颊滑下,她抬手擦了擦,道:“金桂姑姑你怎么总是吓我,你明知道我胆小,还有心悸,更是吓不得。”
金桂一把攥住云喜的手腕,急道:“那你还不快说,府上的小姐们个顶个都不是好惹的,你看谢四娇纵任性、谢五张扬跋扈,得罪不起啊——”
云喜咽了咽口水,冷汗涔涔,她可能都得罪光了。
连最有机会抱大腿的……谢如晦。
只一心想离他离得越远越好。
她诚惶诚恐地道:“我一时贪财,答应了别人的请求,说替嫁给给魏国公次长子王公子王循,可我没有跟他拜堂,那时世子爷及时赶到,把我带走,我跟王循还是清清白白。”
金桂脸上浮起了然之色,她道:“你啊,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这下好了,人家要说毁了与燕王家的联姻,我看你怎么办!”
云喜脸色恹恹,发出一丝不可闻的叹气声儿。
这时,红杉发话。
她双手交叉,身躯半倚在墙上,看向云喜,“金桂姑姑是在吓唬你,王循又怎么会毁了这桩婚姻。他肯,燕王妃、世子爷,谢五小姐的外公也不肯。”
云喜听了,顿时能喝下茶汤。
红杉又道:“你别放心太早,我虽商贾、医药出身,但也知道世家勋贵嫁女儿时,都会选三到四个容貌姣好,聪明伶俐的陪嫁丫鬟,和小姐一起嫁过去。”
云喜原本拿着杯子的手抖了抖,温热的茶汤倾泻在手上,烫出一处红印来。
红杉赶忙去翻医药箱,拿出烫伤膏递给她,“瞧你紧张的小样,五小姐日后若真嫁给王公子王循,第一个肯定不选你。”
金桂端着茶杯,抿一口,附和道:“红杉说得没错,选你过去,依王公子的脾性,宠妾灭妻,不是不可能。”
云喜听着红杉跟金桂的一言一语,感觉自己的小脑要开始萎缩……
直至停止转动。
红杉瞥见她得了离魂症一样的脸色,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将她摇回神,说道:“其实……你从了王循也是一条出路,尤其是我们这种中下九流出身的女子,想要嫁寻常百姓家未尝不可,只不过多数时候,人人都已成亲,留给我们的不是鳏夫,老夫,缺胳膊少腿,就是长得歪瓜裂枣,想一想这世道对女子真不公平。”
云喜:“因为这样……我更加不想从了王循。”
她不是没见过大宅门里的争宠争权的现象,那些从底层爬上来,斗了半生,充其量不过是主子的通房丫鬟,好听点比普通丫鬟等级高,难听点不也还是个任人拆扁搓圆的奴才。
终日彷彷徨惶,守在这四四方方金笼般的院子里,等主子回眸一眼……
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愿成为一只乖巧听话,为了虚无缥缈的施舍,去勾心斗角的笼中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