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丝毫不在意谢如晦会有何反应。
男女欢情,他从未有过,可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若能得一人心,死也甘愿了。
谢如晦心里扯痛,不落痕迹地往云喜身上睃去,冷呵一声,“十二,你莫不是忘了,她的主子是十七也。”
云喜暗忖着,若再继续呆下去,两人必定唇枪舌剑,谁也饶不了谁,便道:“十二爷、十七爷,奴家准备好了午膳就在前厅,咱们先去用膳罢。”
顶着两人赤裸裸的目光,辄身往回廊方向,沿着小石子路前行,至于后面那两位爷,她是不敢扭头去看,慢慢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前厅。
刚好撞见正要出来的红杉。
红杉见她一脸焦灼,抬头去看,原来后面跟了两位主子,忙将她拉回厅内。
沈羡从坐在一旁,手中拨动佛珠,听见动静睁眼一看,是云喜,便问道:“十二和十七呢?”
谢卿雪道:“来了。”
沈羡站起身来,看见谢卿雪和谢如晦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打趣道:“我以为你们不来吃了呢,云喜姑娘做了很多美味的菜肴,不吃反倒便宜我这个大胃王。”
云喜被他这番话唬了一跳,迟疑地问:“什么,沈三爷你吃很多的吗?”
暗道:看沈三这松柏一样遒劲的身段,端的是浊世翩翩公子之姿,一点也不像,那些胃口大开的武夫。
谢如晦皱眉,沉稳着嗓音道:“他的话,信一半好了。”
云喜听着,像是在告诉她,却有种嘲讽她是笨蛋的意味,她没有生气,只鼻头微微泛酸,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遂平静地道:“奴家去给各位爷摆碗筷。”
桌面上摆了香芋炖肉、卤鸭肉、一尾蒸草鱼、两碟时令蔬菜和一大碗疏肝益脾的苦瓜白豆筒骨汤。
云喜摆好碗筷后,又去给他们各自倒上一盏陈年女儿红,忙完手中动作,站在身后伺候。
谢如晦看着她神情难辨,一点也不像平时,像炸毛的兔子,反驳他一两句,霎时心里滋味难明。
就连眼前的饭菜如何美味,如何令人垂涎,在他看来味同嚼蜡。
云喜在一旁替他们夹菜,夹了一块卤鸭胸放到谢如晦的碗中,有些别扭道:“十七爷,你尝尝看,味道够不够入味。”
谢如晦点头,没有吭声儿,只拿起筷箸,夹上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他并没有说话,兀自给又夹了一块,拌着香喷喷的珍珠米,三下五除二地吃完。
沈羡瞟了眼谢如晦的面色,笑他,“十七,你这是撞邪了,化悲愤为力量?”
谢如晦看他,眉眼狠厉,目光极为寒冷,“沈三,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死了。”
沈羡与他同窗三载,又是十多年的好友,自是知道他嘴上不饶人的功夫,听他呛自己,也不恼不怨,“十七,你若当了官,想必能舌战朝廷上那班獐头鼠目的迂腐老臣。”
谢卿雪微笑,“沈三说得不错,十七有一股能震慑人的气场。”
“多谢十二夸奖。”谢如晦噙起嘴角,淡道,“能震慑人又如何,要震慑该震慑的人才有用。”
沈羡挑眉,笑道:“十七,你这话很妙,话里有话哦。”
谢如晦戏谑一笑,“这么多菜也堵不上沈三你的嘴,改明日让云喜特地多做几道菜送你房里。”
“那沈三我,就此多谢十七好意。”沈羡也不是吃斋的,心底领悟。
一眼能看出这十七在狂吃飞醋,且这醋又酸又涩又难以下咽,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吃多少饭菜也无济于事。
一席酒足饭饱。
众人闲坐一炷香功夫,喝茶消食,待歇得差不多时,谢卿雪唤二位进房内商议要紧的事。
云喜和红杉则留在前厅收拾。
红杉轻轻地用手肘撞了撞云喜,凑过来低低问道:“我昨日担心你,担心到睡不着,今早见你穿了男人的中衣回来,说,是哪位爷的?”
云喜也不避她,神情讪讪,笑了笑道:“还能有谁,这三位爷,谁盯得我最紧,你不是不知道。”
红杉淡扫她一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道:“也是,十七爷他方才进来后,看你的眼神都冒着火星子,恨不得把你吃了一样。”
云喜的眼睫不由颤了颤,将眼帘垂下来,“没这么夸张罢……”
红杉道:“你有所不知,男人的占有欲是极强的,尤其是对自己想要的。”
云喜弯起唇角,轻笑道:“可姊姊你晓不晓得,等新鲜劲儿过了,曾经再宝贝的东西,亦会弃之敝履。光阴飞逝,日月如梭,就算再浓的情也会有淡的一天,更何况,从小过着锦衣玉食,又长于勋贵世家的主子们,什么珍宝没见过,又怎会对一个毫无身份的人做到长情,反正……我不信……一直都不信。”
哪有哪一个高门子弟,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莫说高门了,就连平头百姓,也在家里娶一妻纳一妾。
方才种种情景,在云喜脑中盘旋重复,谢卿雪的温柔、谢如晦的霸道、越想越觉着招南说得
不错,他们兄弟二人的情谊,不该因着自己,而生了间隙。
偏红杉却道:“那可未必,你不知十七的爹燕王,是个情种罢?”
她的话落下,云喜将收拾好的碗筷往桌面上一顿,脸上有几分不解。
云喜问道:“此话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