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岭南州的首府啊。”
快马加鞭地行了一日后,石承三人跟随着洛家车队终于抵达了霏露城。
众人是在傍晚时分入城的,远远地便可看见市区内的万家灯火,霏露城身为大魏帝国南海岸的第一大港城,向来有“帝国的南方明珠”这一美誉。霏露城沟通大部分横贯海上的商贸航线,虽不复帝国黄金时期的繁华鼎盛,但一见之下也着实名非虚传。
“老石,老铁,我跟你们说,明天你们一定要去霏露城的港口看看,百舸争流千帆竞发,那才是这座城市最为壮观的一面呢,还有港口旁边的海鲜馆子,里面卖的螃蟹,有这——么大!”说到霏露城的港口,吴能忍不住滔滔不绝、眉飞色舞了起来,此前,他在前往南荒之前曾在霏露城短暂停留过,当时便被这座港城深深震撼了一把,只可惜当时吴能急于赶往南荒查探凌轩的行踪,没有在此过多耽搁。
一行人在赶路的途中一直被命案的阴云压迫着,到达目的地后也总算是变得轻松一些了。
霏露城毕竟是魏国本土的城市,并不似西漠国那般位于大国对抗的最前沿,因此一行人在入城时也没有遇到任何兵士的查问,就这样直接地驾着车进了城。不过入城之后,石承三人却是得暂时和洛家族人们告别了,原来这次临月城洛家是以外国使团的身份前来观摩灯剑会,所以王夏生等人会在专供使团下榻的驿馆住宿,石承三人可并无使节身份,便需自己在城中临时寻找住处了。
王夏生颇为过意不去,他直接擅自做主,将家族下榻驿站的地址也告知于石承,并热切地邀请石承在落脚后继续保持联系。
石承自然不会拒绝这番好意,笑着点头应了下来,众人在城中分别后,石承三人便忙着去找借宿的客栈去了。眼下临近灯剑会,整个岭南州中都不缺外来的旅人,因此,三人也颇费了番工夫,在临近子时的时候,才在城西找到了一间有空房的客栈。比较幸运的是,这家客栈的空房正好还是足够3-人住下的大通铺房,这也方便石承三人面对面私下交流沟通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发现。
“累死了,灯剑会正式开幕不是明年正月的事情吗,怎么现在城里面就来了这么多人啊,我记得上次来霏露城的时候,客栈还没这么难找。”吴能一脸咸鱼样地倚靠在浴桶里,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部泡在温热的清水当中。
“之前听洛妍妍说,每一届武会开场之前,会提前一个月进行武会的预赛,同时还会例行安排一次大型祭典,祭典的主场设在霏露城西北的遗世塔内,遗世塔的周边还会举办大型灯会,很多参加武会的人这个时候就已经到位了。”石承头也不抬地答道,他此时正坐在桌前,拿着一根墨管笔,埋头给某人写信。
“老石,你在给谁写信吗?”吴能好奇地从浴桶里探出头来。
“咱们在雨林洲耽搁这么久了,得赶紧给赵平和郑一刀前辈他们寄封信过去,免得他们忧心。除此之外,我还要给我在家乡的一位朋友写封信过去,咱们预计要在霏露城待上两三个月,正好能让我收到他的回信。”
“家乡的朋友?”吴能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之前还从没听老石你提起你老家的朋友呢。”
“他叫迟冬华,比我年长七岁,是我老家南丘行省一带有名的捕头,离乡前我曾拜托他帮我调查一些事情,现在想来也该有些眉目了。”
坐在自己床上的铁面侧过头看了石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还真没有听说南丘行省有一个叫迟冬华的名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面对同伴也是如此,铁面倒也不打算向石承深究心中的疑惑,这也算是对石承尊重自己坚持佩戴面具这一做法的回报。
“名捕啊。”吴能抬起头,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以前看话本的时候,我有时候也经常想象自己是一个破尽天下奇案的神捕呢。”
石承笑了笑,摇摇头,继续写信去了。
“冬华吾兄,见字如晤……”
石承很快就写好了准备明天寄给迟冬华的信件,并在信件的结尾附上了自己下榻客栈的地址,他仔细看了看信件的内容,确认没有遗漏后,便装入牛皮纸信封用火漆封口,并贴好邮票,准备明天一早交给店家投递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展开信纸,准备写寄给赵平和郑一刀的信,因为不知道现在的西漠国内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两封信的内容他得好好揣摩一下。
“遗世塔啊,那也是个我一直想去看一看的地方呢。”泡在浴桶里的吴能顺口感叹道,“听闻遗世塔建在一片平地之上,明明离城市不算远,却偏偏能给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奇特感受。”
“听说是青云教的圣地之一?”铁面少见地插了句嘴。
“嗯。”在案桌前伏案疾的石承应了一声,“我在师父的藏中读到过,据青云教典籍《末卷》的记载,诸神之战前,青云教圣徒,十二贤者中苍松贤者座下的二弟子绍明,曾立志离开寒月洲,漂洋过海,将教义广布远方。他身体力行,终生在寒月洲外宣讲教义,死后被圣尊亲口追封,传说绍明坐化的地点,就在遗世塔中,当然,现今的遗世塔,是后人重建的,早已不是神战之前的遗世塔了。”
“老石你果然见多识广!”吴能赞了一句,紧接着补充道,“当然,还有一些传说可能是你们西陆人不知道的,遗世塔整修之前,原来的塔楼遗迹中供奉着绍明坐化后遗留下来的骨玉,遗世塔整修后,绍明骨玉被移入新塔中。但是——”
说到这里,吴能刻意卖了个关子,停下了讲述,他把脑袋从浴桶里探出来,沮丧地发现石承和铁面仍在各忙各的之后,才有些赌气地嘟嘟哝哝继续讲了下去,“但是,新塔建成后,虽然守塔家族对外声称绍明的骨玉就在塔中,这么些年来,所有的参拜者都没有在塔内发现骨玉的踪迹。”
“大魏发布南进诏令,将国土开拓到岭南州之初的那段时日里,霏露城周围治安极为动荡,那段时间曾有很多修为高深的邪修大盗强闯遗世塔,也曾有原住民义军的首领头目踏足塔中,但他们无一不是败兴而归,一无所获。南方安定之后,有世家大门的修士借参拜的名义走进塔内,但任凭他们使出种种手段,也没能在遗世塔中找到骨玉一丝半毫的踪迹,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有点意思。”石承还是头也不抬地在写信,他自出山以来一直四处闯荡,听说过的奇谈怪闻也多了去了,遗世塔的秘闻倒还不足以一下子就勾起来他的好奇心。
“说不定那骨玉早已遗失了。”铁面淡淡地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吴能的语气极为笃定。
石承终于停下笔,略显惊讶地转过头,“为啥这么肯定?”
“因为现在的遗世塔,其实是我们偃门的一位前辈主持建造的!”
“哦?”石承和铁面的目光终于都转了过来。
吴能的脸上带着些小得意,“这件事很多寒月人都不见着知晓呢。现在的遗世塔,是大魏刚刚独立建国的那段时间里建造的,那会我们偃门有一位梅姓前辈,她极擅土木建筑之术,平日喜好云游,一日行至今日的岭南州时,应当地殖民者中一个教士世家的请求,在霏露城西北侧的原遗世塔遗迹的基础上,重建了一座新塔。那位前辈回归宗门后,和同门讲述了这件事情,还亲口承认,虽然她自己不情愿,但是无奈碍于那个教士世家的再三恳求,又在旅途中欠了人家的人情,所以她最终还是帮了忙,将绍明骨玉和一件足以动摇整个青云教的大秘密埋入了新塔之中!”
“这……听着有些耸人听闻了吧。”石承哑然失笑。
吴能在浴桶里摊了摊手,“我们宗门的典籍就是这样记录的,后来也有好奇的同门去梅前辈那里打探,但是梅前辈对遗世塔的秘密竟然直接缄口不言了,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做了一件违背了自己良心的事情。”
石承放下了笔,杵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种古代传说一时间自然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很快就笑着摇了摇头,“那么多人都没找出来,咱们在这干想肯定也没有用。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去找那个陈记商行吧。”
“啥商行?”吴能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来。
石承看向铁面,“铁面你应该有印象吧,之前在西漠国夜探驼铃商会总部时,咱们曾发现岭南郡一家叫陈记商行的商会,和驼铃商会有着极为密切的合作往来。”
铁面当然记得,他和石承第一次暗探驼铃商会的时候,曾发现一张收据,上面详细记载了驼铃商会和岭南郡陈记商行之间的一次交易,包括大量可用于工程建造的钢、铜和零件等物料。
“得去找找这家商行,能给驼铃商会提供这么多工程物料,必然不是什么小作坊。”石承的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约莫两刻多钟的时间过去后,石承终于写好了所有的信并一一封装。洗漱睡觉之前,三个人又短暂地讨论了洛升遇害一事,但在对洛家内事知之甚少的情况下,终究还是想不出眉目来,再加上此事毕竟事不关己,也就只好暂时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