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许氏照例在教授钱弘佐认字,忽有下人禀报有掖庭局的太监求见。
“奴家章德安拜见夫人、六郎”。
来人是内侍监掖庭局丞章德安。掖庭局是内侍监的下属机构,掌管宫人名籍、管理王室各产业的生产以及负责教授宫人知识与技能,权力不小。
“原来是章公公,久闻公公大才,快快请起”。
章德安谢恩,许氏命人给他看座上茶,虽然猜到了来意,但还是得一板一眼地对话。
许氏:“不知公公为何事前来?”
“奴家奉大王令,为六郎开蒙讲学事而来”。
于是两人将开蒙的事情商量妥当,每月除朔望外,每隔两日授课一次,上午讲课,下午练字。
到了正式上课时,许氏让章德安升座,受钱弘佐拜师礼,并授给章德安戒尺,说道:““以往来的开蒙先生,未全师生之礼,加上六郎顽劣,是以乱了纲常。今日得蒙先生到来,行师生之礼,则可定名分、正德仪,他日若是有违逆之事,则先生可以教之。”
就相当于授予了章德安责打钱弘佐的尚方宝剑,但有不用功的时候,就要挨戒尺打手心。
果然,钱弘佐读努力了许多。
转眼冬去春来,一日放课后,宫人禀报钱弘佐,说是五郎钱弘僔在堂上等了有半个时辰了,钱弘佐一听也不好怠慢,忙去见他。钱弘僔见了钱弘佐,强笑道:“听闻六哥读用功,我特意挑了几件房四宝赠与六哥。”
几件礼物中,最为珍贵的是那方砚台,乃是歙州砚,名为龙鳞月砚,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凡品了,说不准还是钱元瓘赐给他的。
钱弘佐只好笑纳。
寒暄过后,钱弘僔又道:“四日后,外朝休沐,父亲邀请了诸相公们同游钱塘湖(即现今杭州西湖)”,见钱弘佐一脸疑惑的样子,又接着说到:“诸公子中,阿爸本来只邀请了我一人,不过还是我想着六哥,便向阿爸举荐你一同前去。”
钱弘佐急道:“我能不去吗?我社恐。”
“何为社恐?”钱弘僔偷偷命人代作了诗,正要在钱元瓘面前献宝,如果钱弘佐不去,岂不是大大的无趣。又劝道:“阿爸与相公们外出同游,那肯定是要吟诗作对、即兴而歌的,我想到六哥的那个,那个诗是不错的,便想着带上你。”
钱弘佐:“我谢谢你哦!”钱弘佐望着钱弘僔,有的人面相就是怪,明明脸上表情如常,可就是看着总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四日后的巳时,我在西华门等你,相公们都在”。说罢,钱弘僔便微微拱手离去了,甚至不容拒绝。腰与跨出叠琼院的刹那,钱弘僔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
不把你比下去,我怎么做世子!钱弘僔心说。
日转眼便到,钱弘佐早早的赶到了西华门外,便见几顶缀着紫色的轿子停在那里,这时的早晨还颇有些寒,大人物们都坐在轿子里品着香茗,随从们见是钱弘佐来了,躬身在轿帘前说了什么,于是轿子里的大人们这才一个个出来,向钱弘佐作揖行礼。
钱弘佐也向他们一一还礼,不多时,便见钱弘僔伴着钱元瓘的仪仗出了西华门来。
相公们不知何时已站到西华门口,见钱元瓘的仪仗出来,纷纷行礼。
钱元瓘忙出手制止,“今日不为公事,不论君臣,诸卿不必多礼”,又向钱弘僔、钱弘佐两兄弟说到:“今日场中无君臣,纯以私交,你二人以子侄之礼拜见诸位长辈“。
“小侄拜见诸位叔伯”,兄弟二人作了个罗圈揖,又单独拜见曹仲达,因曹仲达娶了钱镠的二姐,因此称呼他为姑祖父。
一行人数顶轿子,迤逦前行,及至钱塘湖边,就纷纷弃轿步行,七拐八拐,绕着钱塘湖一路游山玩水。
临近晌午,一行人走到了孤山脚下一临湖水榭边,水榭早早便有内牙兵布置在这里,明里暗里都安排了不少人进行保护。
丞相曹仲达提议进水榭休息一下,钱元瓘也觉得走得有些累了,欣然同意,一行人便鱼贯而入,寻了一临湖的雅座按尊卑依次落座。钱元瓘坐在主位,丞相曹仲达、皮光业、吏部尚王范、礼部尚叶绍英、工部尚刘景道依次落座,钱弘佐两兄弟敬陪末座。
立时有仆人奉上香茗与各式小点心,钱元瓘一挥手,洒脱道:“走了一路,都未曾饮酒,浪费了这极好的景致,好不容易坐下了,就不吃茶了,上酒来!”
话音未落,立时便有人应声,紧接着便是鱼贯而入捧着各式菜品与美酒的奴婢,流水阶的把酒菜给上了上来,和所有中国人都一样,有酒有肉,气氛便热烈了起来。钱元瓘久经战阵,也不拘泥于礼节,开始大吃大喝。大臣们也心情放松,吃喝如常。
钱弘佐离钱元瓘远,吃得更是随意,钱弘佐受前世理念的影响,觉得有席不吃便是罪过,本着能吃多少吃多少绝不浪费的心态胡吃海塞,眼前的骨头残羹堆得最高。与他临近的工部尚刘景道也是个洒脱之人,频频与钱弘僔、钱弘佐敬酒。兄弟二人毫无惧色,以未成年为由以茶代酒,倒是灌了刘景道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