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阳城的大雪在审案的第七个夜晚突然猛烈落下。
然而,无论雪有多大,有些事情始终无法掩盖。
当然,总有些人不会安于现状。
不论是琉璃大道上幽深的宫殿,还是陵阳城中千家万户的灯火之后,总有人在忙于同一件事,只是方式各异,但目的相同。
做事的人有正义也有邪恶,彼此之间很少窥探,你不打破他的窗户纸,他也不偷看你的瞳孔,即使墙上有成百上千的耳朵,也无法窃取一丝风声。自从百里太后遭遇困境那天起,这座城中人与人之间便多了一些青铜大锁。
而这一晚,宣隆门又被推开了。
琉璃大道上白雪皑皑,一个孤独的身影走在霜白的天阶上,显得有些落寞,无声无息。
此人年纪轻轻,但轮廓分明,原本剑眉星目的脸上却布满了伤痕,只有双眼依然清澈明亮,没有老态,显示出他是个年轻人。然而,他的举止间却如山一般沉稳,气质深邃如同寒潭中的巨鳌,久看之下,又觉得他像是个老人。
既是老又是少,既正又邪!
他身穿铠甲,背着剑匣,静静地走完了三千级台阶。在台阶的尽头,一位黑衣道士正在抚琴等待,那就是墨旋。
“很久不见了,冷都统。”
来人微笑,行了一个军礼:“都是多亏大都督的提拔,冷阙资历尚浅,还需要都督的指导。”
此人正是当初在西梁军中保护墨旋的将领,冷阙,字少卿。
墨旋:“说起来惭愧,现在穆青候收走了兵权,我和念花公子都被架空了,你不必再叫我三军大都督了。这枚黑令牌,这次你帮我带回西梁吧。”
墨旋取出西梁的黑令牌,但冷阙似乎并未恭敬地接过来。
“大都督,我的军职是您赋予的,不是那位青候公子。况且,佘老太君站在念花少主那一边,您不必过于担忧。”
墨旋冷笑:“一个小小的佘穆庄,怎能比得上穆青候呢!”
冷阙拱手低头,没有再说话。
墨旋深深地叹了口气,唇角微微泛白:“更何况,穆青候身旁还有公孙大藏!”提到公孙大藏,冷阙的倔强气势瞬间消失,更加谦恭地低下头。
“公孙将军是两朝元老,我的武艺也是他传授的。所以说到将军,其实他和少卿之间有着师徒的情谊。只是公孙将军早已不参与党派之争,青候公子和他都是战功赫赫,因此关系亲近些。但公孙将军并未明确表示支持青候公子,所以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念花少主还是有机会的。”
墨旋微笑道:“机会,不就在这陵阳城中吗!”
他起身,将焦尾龙弦琴整齐地放入琴匣,背在身后,抖了抖衣袖,双手结印放在丹田下方,开始返回皇宫。冷阙恭敬地跟在后面,两人经过长乐仙宫,外面密密麻麻都是禁军侍卫。墨旋不想惹麻烦,早早地带着冷阙绕行,走向养心殿。
路上的雪越下越大,整个皇城变得静悄悄的,但真正的寂静,只是这座冰冷的皇城而已。
墨旋感慨:“谁能想到,小小的北戎国,竟会影响西梁皇位的传承!”冷阙在他旁边低声道:“北戎国的龙凤大案,不就是西梁前朝的缩影吗?”
墨旋闻言停下,眼神威严,冷阙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跪下。
“我当作没听见这句话,无论在哪里,只要在中国厚土,都不能说这样的话!”
“属下明白!”
墨旋眉头舒展:“不过你竟然知道前朝的秘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冷阙尴尬地笑了笑:“我也只是听家父提起过,我自己是不清楚的。”
“你的父亲是前朝的起居郎冷子京,这一点我略有耳闻。没想到冷卿你身为臣,却能培养出如此猛将。”墨旋看着他,满眼赞赏。
冷阙羞愧地说:“家父曾说宫中的局势变幻莫测,让我远离故土。习武之人虽然征战沙场,但战场总比宫廷安全得多!”
“你父亲真是个明白人。”墨旋低声说道。
冷阙:“小时候我听过一些前朝的故事,但都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即使是真的,也是过去的事了,人事已非,无人再计较。还是应该关注眼前的事情,都督你应该查明真相,协助温侯俊登上大戎之位才是正事!”
墨旋双臂向后摆动,宽大的衣袖如黑云飘动:“我当然知道轻重缓急,但你刚才又说错了一句话。”
“哪一句?”
“过去的事就像过眼云烟,即使人事已非,一切成空,但总会有人记在心里。记住的事情多了就会变成恨,记住的时间长了就会计较。否则,人间就会少了千丝万缕的恩怨纠葛。如果没有这些恩怨,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再是人间,我也不会一直在人间游走,目睹一个个时代变迁。”
墨旋说完苦笑着看了冷阙一眼,然后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冷阙沉思片刻,感觉这话语中隐藏着深远的含义,却又实在难以捉摸,思索一会儿后不再拖延,脚步轻快,瞬间追上了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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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刚才提到的恩怨,让我想起一件事情。如今陵阳宫内的变故,会不会也是某位旧人耿耿于怀,无法释怀呢?”
墨旋再次望向他,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你说是就是吧!你先思考着,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在江湖上可是颇有名声,‘杀人生’洗红梅,儒家第一才子般若!”
“听说他已经痴傻了,为何还要去见?”
尽管冷阙身处宫外,但消息却十分灵通。
“明知故问,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墨旋指向冷阙背上的剑匣,冷阙闻言大笑,取下剑匣打开,里面竟是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