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向前,终于离开璧碌县境内,来到雍州地界。
这里,三娘再熟悉不过。
当年,他和张三福带着张凌尘逃亡时,走的也是这条路,再往前走,等到了泗水河,往前的路便更快了。
泗水河畔,终年不止的河水也罕见地结了冰,有官府派出的民夫正清理河道的冰层,今年的确要冷过往年,也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如今后面已无追兵,几人索性在泗水河畔的春茗小镇找了客栈,住了下来。
天色已然有些暗淡了,宋青风率先下马,交付银两,找了房间休息去了。他和张七十的一战,虽然难分输赢,但大家都知道,最后还是他占了上风。
二人回到地面时,争锋并没有结束,远处天空的两股元气依然在做着抵抗,直到那道彩虹再次出现,宋青风口吐鲜血,才算结束。
彩虹出现时,张七十和陈天均等人正在回去长生宗的路上,他屏退众人,只留下陈天均后,终于倒地,这一战,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好不容易看到的那个门槛,又看不见了。
虽然他也知道,宋青风一定也受了不小的伤,但比之他总还是要好一些。
二人的这场争斗,虽然看见的人不多,但想必很快就会传至整个世间,到时候,世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描述这场战斗,但总归,这场战斗必然会被很多人传颂,毕竟这种级别的较量,数十年也不一定能有一场。
张七十心里也知道,再坚持下去,他必然会输,甚至连命都搭进去。
而他也无比确定,张三福就是被剑冢救走,只是他实力终究没有胜过宋青风罢了。
等了两日过去,泗水河的冰层终于被打通,船家们争先下了水,这两日囤积的来往客商很多,必然能好好挣些银两。
张凌尘早早就定好了船只,只等将大家伙送去鲁国境内,自己也该到了回到泓栩的时候了。
他租下的这艘船不大不小,正好够几人乘坐。船家是个很老实的汉子,船驾得很稳,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到延黎王朝的边境了。
长生宗内,最后一场比试因为宋见星的缺席也再没有继续下去。很快,长生宗发出榜来。
赵从定理所当然地排在第一位,随后是宋见星,第三则是张凌尘。
但大家伙心里也都清楚,赵从定这个第一,来得并没有含金量。
宋见星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远在赵从定之上。
张凌尘早就和他战成过平手,如今实力明显的精进,至少也不差过他多少,甚至很多人都说,如果再来一场,张凌尘定能胜过他,况且,张凌尘才只有洞识境界,将来必定不可限量。
前三之后,紧接着是天台宗寅悲寅怜师兄弟,凌云阁霍问炬排在第六,蓬莱阁余庆第七,真武派卞伯轶第八,魁星阁鹤之芳第九,霍问烛第十。
由此一来,世间青年一代弟子的实力,似乎排出了次序,但人们都知道,世间还有幽宗和一些不被正道所接受的存在,他们当中,不乏还有更为强大者。
上清节盛会到了这里,也就要宣布结束了,除了提前出走并和张七十打过一架的剑冢宋青风外,其余宗派都被留下,长生宗设了筵席招待大家,但前来招待大家的并不是宗主张七十,而是长生宗的首座大人。
筵席定在三日后进行,哪怕大家都急着回去,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张七十和宋青风大打出手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长生宗,虽然众人都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小事。
其中不乏还有人开着玩笑,不听从长生宗号令私自离开的,得挨顿打才行。
虽然这是个玩笑话,但也侧面证明了,眼下整个长生宗已然不被世间其余宗派所看好。
船行至半途之时,张三福终于醒了。
他只记得,昏迷最后一眼,他被张凌尘救了出去,至于后续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但也明白,一定很艰难才是。
三娘赶忙给张三福喂了些调配好的汤药,但他整个人很虚弱,宋青风得知张三福已醒,也前来看他,摸过脉搏,总算知道他没有性命之忧了。
只是他的伤势本来就过重,又在血狱泡了那么久,被张七十吸食了这么久的元气,一身修为算是废了。
但三娘和张凌尘等人根本不在乎这个,只要张三福活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张凌尘知道,该是时候说出他答应二懒爷爷的事情了。
船在河道当中悠悠飘荡着,前路依旧漫漫,这一路的重点在哪里,鲁国?剑冢?当然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都不知道。
河水哗哗流动,河面雾气很大,行至青岚郡时,有雪花飘落,浩浩汤汤,跌落水面,整个河道被隐着看不真切,张凌尘站在船舱窗前,看着漫天的大雪,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师父和终于不再愁眉苦脸的三娘,终究还是开了口。
“师父,三娘,等到了鲁国,我便要走了。”
“走?你去哪?”没等师父和三娘开口,九宝儿率先问道。
陈敬方和彭自羽就在隔壁的屋子里,两间屋子就隔着一块木头,听得也很清楚,赶忙跑了过来。
“张凌尘,你要去哪?”三娘带着疑问道。
“我答应过二懒爷爷,等救出师父,我便替他去守着泓栩,也就是做泓栩的元灵。”张凌尘语气很是平静,但他的话在众人耳朵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所以,才救出一个,又要搭上一个?”三娘语气已然变得有些愤怒。
“三娘,您听我说。”
三娘当即将他打断:“不,你不要说,我不可能让你去的,你收了这条心吧,我和你师父这么多年过来,含辛茹苦,逃亡世间,浪迹天涯,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还不是为了你?”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或者有别的什么目的,我只是想说,那么难都过来了,那么多苦已经吃了,如今你要离开?你要走?你对得起我和你师父吗?”
张凌尘听到三娘这样说,内心也是难受至极,但该来的总归要来的,躲不过去的。
“三娘,您和师父在鲁国好好将养着,我去也只是守着泓栩,又不像师父一样有性命之忧,未来还会见面的。”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也什么都不听,如果你要走,我和你师父立马投河。”
“我也一起!”九宝儿也喊了起来,她知道,泓栩元灵听着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但一旦进入,虽然张凌尘并不会死去,可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了。
“可是。”张凌尘还想再说什么,再次被三娘打断。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要走就走吧,我们投河就是了。”三娘语气已然带着哭腔,一滴眼泪从脸颊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