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回了自己院子,自然是又气又恼。可又不敢说些什么恐被旁人听了去,再添事端。这血气上涌直冲头顶,头疼的厉害。可信却不得不写,勉强提笔写了几句,却总觉得不太对。这信贾母点名要过目的,自然不能透漏半句私下自己与薛家密谋之事,可若是按照贾母今日行事尽数纪录去讨要那银子,虽说收信人是自家胞妹,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来,可此事自己却是得了不少好处的,问薛家要这已经入了肚的银子怕是难。王夫人更怕就算薛家吐了这银子出来,日后难免会因此与自己心生间隙。王夫人是左右为难,将厚厚一叠信纸都污了墨,却连一封信也没写出来。
王夫人在屋中正愁,偏贾母处又派了小丫鬟琥珀来取信。王夫人更是愁了,那琥珀进了屋规规矩矩给王夫人行了礼,说道:“问二太□□。老太太差我来二太太这里取一封信,说是急用,请二太太示下。”
王夫人脸上带了几分怒意道:“信还未写完,你且先回了老太太去,说我写完了亲自送去。”
琥珀有些疑虑道:“回二太太,老太太遣我来特意嘱咐说,二太太如今怀有贾家子嗣,不宜劳累,这信我取回就是,哪怕是等一会子也不能劳累了贾家儿媳去。”
王夫人听小丫鬟这样说,更是来气,这不就是明摆着带话给自己,让自己搞清身份,别试图蒙混过关。王夫人恨的牙痒,但无奈又道:“你去屋外候着,我写好叫你便是。”
小丫鬟琥珀点头又冲王夫人回了个礼又道:“是二太太,老太太还说让您别太为难,若是实在不便写,她自己动笔也无碍的。还说几万两银子认识门亲戚也算合算。”
王夫人听此话顿时怒气中烧,冲着琥珀将蘸满墨水的毛笔丢了过去,那毛笔轻飘飘的自然是没砸到人,可墨点子却甩了小丫鬟一脸一身。琥珀一惊,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王夫人此时方才后悔,这话定是贾母特意嘱咐的,自己如今甩了贾母派来取信丫鬟一脸墨水,这不是摆明自己给贾母没脸么。王夫人忙命人去追琥珀回来,可那小丫头平日跟在贾母身边是何等体面,去各房回事传话都是被好言好语相待赏赐颇多,今日受了王夫人冷脸不说,还莫名被甩了一脸墨水,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来,一路哭着奔回贾母处去了。
折腾一番人又未追到,王夫人不敢再耽搁,只得硬着头皮将今信写了,信中痛斥扬州掌柜一番,将这乱调货价以次充好等错事统统都栽到这管事掌柜头上。末了也提了贾府追缴不当得利的货银一事。写完王夫人又细细看上几遍,觉得没有疏漏破绽,便立即起身去了贾母处。
琥珀脚踏进屋,便扑通一声跪在贾母面前,小声抽泣。史菲儿被琥珀一跪倒是一惊,见其哭泣,便以为是王夫人欺负打骂她了,开口问道:“怎么了,好端端出去,不过是跑个腿,怎么回来还哭起来了?”
琥珀此时到有些回过味了,心里颇为不安,虽然受了气,但事还没办好自己就负气跑回来了,跟贾母也不好交代,只得磕头道:“回老太太,琥珀事没办好。”
“没办好?是信丢了?”
琥珀连连摇头,史菲儿便知这信应是没带回来。古往今来要钱的事本来就难办,更何况要将吃进去的银子再吐出来更是让难上加难,史菲儿自然知道王夫人这封信有多难写,琥珀去说的那些话也是自己专门叮嘱过的。要是去了直接取到信,便什么都不用说,越是推三阻四,便越要说说,这琥珀因此受冷脸也是自然,可如今哭哭啼啼回来,史菲儿再一细瞧,这琥珀脸上一脸的墨迹,她一哭再用手一揉,更是花了妆,虽不知为何琥珀脸上有墨,史菲儿也断定这王夫人是借故欺负了琥珀,这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犯了错不知悔改,真是好笑极了。
“我不过是让你取信,你怎么拿墨玩,先下去洗洗干净,这脸都成花猫了。”史菲儿命人带琥珀下去先去清洗。
这琥珀前脚才走,后脚有人就禀告这二太太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夫人进了屋,扫了眼贾母的脸色,见无异样,才慢慢道:“这信媳妇是写完了,请老太太过目,看看是否妥当。”史菲儿接了信细细看了一遍,见王夫人信中将过错尽数推到扬州铺子掌柜身上,责令薛家彻查,临末了才提及归还欠款一事。史菲儿将信放在桌上拍了拍,又道:“银子下月十五前必须到府,将这句也添上。薛家是大富之家,怎会在意这点,但此事我只望能尽快了结。”王夫人听了无奈,也只得加上此句。史菲儿将信收了,又道:“我屋里这些丫鬟们,平日都仗着我宠着纵着,说话失了分寸,你大人有大量,自不会与她计较才是。”
王夫人听闻此话连忙开口:“老太太说的是,今日是我跌了笔,溅了琥珀一身墨点,方才我心里过意不去呢,刚才特意取了两身年轻时的衣服一副头面赔她,还望她别嫌弃才好。不知琥珀现在何处?”
史菲儿心里冷笑,这二太太得罪了下人到还知道及时补救一二,“我见她回来一脸墨迹,跟花猫一般,命人带她去洗了。等回来我让她去你处领东西谢恩。”王夫人连忙免了。
“如今,你这月份大了,身子沉重。自应该好生修养。烦杂琐事尽量少些操心。这各府应酬迎来送往的就交由大太太做吧。如今她身子休养的不错,本就是一府主母,也该多操劳操劳了。你只管养着便是,若是闷了,礼礼佛,抄抄经,为子孙祈祈福也是不错。”史菲儿轻描淡写将王夫人手上最后一点权利剥夺殆尽。
王夫人一呆,不知这是因她欺负了琥珀贾母特意为之,还是贾母早有这打算,只是如今再追究是何缘由也没有什么用处,回到院中自己生气先不提,思来想去又提笔给自己胞妹再写一封信去,差了心腹快马加鞭送去薛家,只求早到。只是王夫人不知,自己心腹才出了府就被盯上,在客栈住宿休息,信被人偷梁换柱,这一封仿笔信去了金陵,而真信转了一圈又回到史菲儿手上。这封信写的可就有意思多了,痛斥贾母一番外,还埋怨对方擅自又提价,信中也劝薛家将罪名尽数推到掌柜身上,先将银子补上以后再作计较。史菲儿捏着信乐开了花,本就愁没实把柄,对王夫人惩戒颇轻,如今王夫人自己乖乖送了来,自然不客气收下便是。
薛家收了信,自是气恼。但人家证据充分,不容自己再辩,况且差人又带了贾母的话,虽未挑明,但句句都指此事乃是薛家指使而为。虽说这薛家与贾府有亲,但也只是亲戚而非姻亲,若为这几万两银子,远了这门亲自是不当。只得将银子补齐,另备厚礼送与贾母赔罪。转头再想拿那扬州掌柜出气,怎知那掌柜早就得了信,收拾了细软带着家小连夜就跑了。这薛家想拿人拿不到,又陪了小五万两银子去,更是气愤,这薛姨妈,王夫人胞妹也自然受了不少埋怨。薛姨妈自觉委屈非常,写封信命人送与京城胞兄王子腾处。
史菲儿收了薛家的还来的银子与赔礼,又特意对前来赔礼的薛家管事嘱咐一番,此事方算落停。此事一出,史菲儿也是明白如今此物甚是暴利,亲眷尚且如此,还不知旁人会眼馋成怎样。虽说贾家富贵,但京城中也算不得冒尖,四王八公中这四家异性王自然要强过贾家去,还不要说那些亲王皇家嫡系去,若今日做出这等事来的不是薛家,而是高位者,断不会能如此简单解决。虽想背靠大树好乘凉,但选择怎样的门第才值得荣国府依靠也是个问题。
不过此番倒是提醒史菲儿另一件事,这钱多了也是件祸事。外人盯着不算,家里人也少不得打主意去。对于贾赦贾政,史菲儿可不想白给这钱,都这么大了,自己儿子都不小了,还要指望父母实在说不过去。可不给早晚也会生出祸来,史菲儿细细思量一番,有了主意,既然惦记,我且画个大饼给你们过过干瘾,解解眼馋,换我两天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