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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菲儿从宁国府赏花归来,刚刚坐定,连茶都未喝上一口。这贾赦便急急寻了来,史菲儿叹道:“你怎么就不能让我清静一日去?”
贾赦笑言:“儿子本不想再来劳烦老太太,实在因着急才来打扰。今日特想问老太太借一人去?,还望老太太应允。”
听贾赦这么一说,史菲儿倒是有几分诧异,问道:“府中所少人不都任你调遣了去?怎么偏要来我这儿借人?”
“那还不是因老太太有手段,这平平常常的人儿经老太太手里这么一调理,说话办事都是极为稳妥的。这不才巴巴的来求老太太开了恩去?”
史菲儿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未接话只是将手中的茶杯捧起,慢慢啜饮,将贾赦晾在了一旁不与理财。贾赦既不恼也不躁,就立着等着。瞅着贾母将茶喝完才又开了口道:“老太太此番就允了吧。等来日我给老太太寻了几株上好的墨荷来,算是补偿老太太了。”
“你且慢着,怎么连借谁都未提就开始要给我送东西堵我嘴了?你且说说,今日这是要借了谁去?我听了再说允或不允吧。”
听了这话,贾赦觉得贾母是松了口,瞧了眼站在贾母身边的白鹭道:“老太太,就将白鹭姑娘借我两日吧。”
史菲儿一听倒是一愣,这里有这贾赦强娶鸳鸯,怎么今日却来了一出贾赦借白鹭了?史菲儿眼睛一转又道:“我这身边日常打理都是靠着白鹭蝴蝶的,你且说说借我白鹭做什么用?我再想想应还是不应?”
听贾母如此一说,贾赦觉得更是有了八成把握道:“老太太尽管放心,我借白鹭姑娘只是求她给府上那些掌柜教教记账的事。偏我那账房账目虽然不错,但若要他给别人将清就难了,结结巴巴总不利索。儿子也是无奈,这才想起问老太太借人一用,至多两天即可。明日我先与那些掌柜算算账,没大问题的,便教与白鹭姑娘学学这记账。”
“原来如此,”史菲儿点点头问道:“对于那些掌柜你可都想好对策了?”
贾赦点头应道:“儿子已想好全然之策。自从府上出了赖大一事后,儿子时时提醒自己莫要再养出一群吃里扒外的蛀虫来。况且,我有宽了他们一年期限,若是有心悔改必然也就改了。若誓不悔改,我也不能再用。这祖上的辛苦为子孙挣下的产业,也不能被这帮蛀虫硕鼠败坏掉了。”贾赦一顿,眼中倒是透出几分自信道:“老太太,明日你就等着看好戏便是。”
史菲儿见贾赦如此自信倒也有几分欣赏,瞅了眼身边立着的白鹭道:“我将白鹭借你,教他们用新式方法记账,倒也可以。只是那些掌柜各个都是做了多年的,这白鹭年轻,怕是压不住他们去。”
“老太太宽心,这也是无碍的。我明日自有安排。定不会让白鹭姑娘受了委屈去。”贾赦开口保证。
“忽然如此,我也只好应了。”史菲儿转头对白鹭道:“你这几日将手中之事暂且放放,听大老爷调用便是。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回来只管告诉我,我可不会扰了去。”
贾赦听言笑道:“老太太放心,绝不会有此事。”白鹭听贾母如此安排,点头应了。
史菲儿见白鹭应了,又道:“我这人借是可以,但还需应我一事去。”
贾赦一听忙到:“莫说一事,就是十件也是应的。老太太尽管讲便是。”
“你让白鹭教你这些掌柜记新账,这白鹭便是他们的师父了。这拜师学艺哪有空口白牙的?按常理当学生的少不得要给师父给些贽见礼的。我不开口,白鹭必然不会自讨。今日我便帮其一并讨要了去。教一个掌柜便是一两银钱,这钱的让其自出,否则这课上的不走心也是耽误工夫。”史菲儿瞅了一眼贾赦道:“我这儿的人也不能白出了力去不是?你若是此事不应,那这事便罢了。”
白鹭听见贾母竟然开口为自己讨贽见礼来,唬了一跳,正欲开口,便见贾母对其使了个眼色,便闭了口。再看贾赦,倒是微微沉吟了一下子,便喜道:“还是老太太厉害,让这些掌柜有些疼这课才上得好。我是没想到,看来还是要多来老太太这里才多些见识。”
白鹭自是诧异这贾赦应得如此爽快,还未回神,便听贾母又道:“白鹭这银子大老爷日后给你,你便接着,不用推辞。”白鹭听着自是又谢了一番。
翌日一早张夫人便来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又将白鹭带走。回到其房内,捧出一套男式衣服递与白鹭道,“白鹭姑娘,我自是知道你这记账算帐是个中好手,今日教那些掌柜也不在话下。只是女儿身毕竟不大方便,换了身男装行事要自在些。到时会跟那些人说你是老爷专门请来的出过海的皇家商船典帐的。你且记住便是,说话再哑些嗓子便是了。”说罢将衣服往前推了推道:“这是这两日单赶出来的,你且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白鹭听了点头应了,将衣服接了,又把首饰环钗尽数卸了,洗了脸抹了妆,耳朵眼用蜡封住。重新梳了头发,再将衣服换了。张夫人在一旁瞧了笑道:“如此一装扮,活脱脱一伶俐后生,瞧着真是不错。”
白鹭又依着张夫人说的哑着嗓子说话,张夫人在旁提点几句后便点头称赞。
这边白鹭女扮男装暂且不提,那边这贾赦端着茶杯坐在厅中,气势架子摆的十足。今日一早,这府内家生子的掌柜都早早便都到了。
这秋日典帐倒是贾府传统,虽说今岁倒是比往年早了几日,众人也未太放在心上,入了府交了帐。按常理府中大管家问上一番便也罢了。若是大老爷有兴致,亲自问问道也是有的。问过之后,便也无事。去大老爷处再磕个头便是了了。
只是今年这诸位掌柜一进府便觉得和平日不同。一入府门先交了帐。这收账的管事瞧了帐,问上两句话给便每人发个号牌,叫其去对应号牌的房中候着。众人皆是不解,但因这管事面生又不敢多问,只得依了言去不同的房中先候着。不多时,人俱已到期,这账册也缴纳完毕。这时才有管事捧着纸笔进了这等候各房。众人见了忙将其拥在当中。
那管事笑道:“各位暂不必心急,这账册已送去老爷那里。老爷今日还有事交代,请诸位掌柜取笔墨自用,将各自担任掌柜年限,自己经任铺子经营状况盈亏几许收入几何,铺子经营至今缘何如此,统统写明。最后写上各自名姓,一炷香的工夫我便来取。”
众人中有人一听心里便有了几分慌,往日里这账面亏空,待府中管事问时编个由头再孝敬一二便过了,怎么今日竟不循旧例?人群中有耐不住的便出言问道:“怎么今年竟不循了旧例?”
那管事听言冷笑道:“老爷如此吩咐,我便如此做就是。那里敢问老爷去。若是诸位不服,一会儿见了老爷自管自己问去便是。”
众人听了此言,心内大罕,虽有诸多疑虑,也只得暂且压下。少顷又有人问道:“这经历颇久,也记不得太清,可否察阅旧日帐册?”
那管事道:“身为掌柜这几年经营都不记得,可见平日里也未有多上心。你且慢慢想或是想清楚写上去,或是想清楚一回儿老爷问如何回禀就好。我今日只管取你们写下的这东西,旁的不必问,问我也不知。”
众人听了更不敢言,只得捏着笔将那人说的一一写下。果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管事便来收。众人也不敢多言。
贾赦端坐,一手翻看着众人写得经营情况,一手翻开账册,将自己写的与账册不符的尽数挑出。眼见着就挑出了三分之二的账册铺子。贾赦瞧见冷笑道:“原本以为出了赖大一事,这些人能收敛一些。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了。今日还想再继续糊弄可是不行。我今日定要让你们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言毕重重往那帐册上一拍,对跟在身旁伺候的管事说道:“你去将这三个铺子的掌柜给我叫进来。”
这管事见贾赦脸上有了怒意,更是不敢耽搁,少顷便将贾赦点名的三个掌柜带了进来。
这三个掌柜本来心中有鬼,见贾赦不叫旁人独叫自己,更是心慌。见了贾赦小心翼翼磕了头行了礼便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贾赦瞅了瞅这跪地的三人,也不让其起身,冷眼瞧了一会儿才道:“你们三个也算是老掌柜了,管理铺子少说也有二十五年,怎么经你们手的铺子一家却不如一家去?汪掌柜,你先与我说说?”
这管着丰瑞轩的汪掌柜听贾赦如此一问,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回老爷的话,这几年经营的确不好。这行情一年不如一年,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贾赦一笑道:“是啊,的确无可奈何。听说你还又置办了两处宅院,院里养了个小戏子?不但如此,你还给那小戏子也买了地去?这两套宅院花费一千二百五十两。这小戏子花了八十两。你到很是舍得嘛。不过我记得我们府上这掌柜一年是五十两的年资,做得好另有红利。论起来虽说也不算低,但汪掌柜年年亏损红利自是没有,只是这个花法单论年资,怕是也经不住去。”
此时汪掌柜面如白纸一般,只顾跪地磕头。贾赦瞧了眼汪掌柜又看看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是听我说还是自己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