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不是那个林西月了。
这个念头就像忽逢春风的野草,一瞬间蓬勃繁茂起来,铺满了莲儿对林西月的认知。
她是谁?
她顶替林西月的身份有什么目的?
她来这里是为了揭发我替西秋报仇的阴谋,还是来阻止失败的噩梦继续发展?
她会保住春红楼吗?
她看向谆王的目光怎么那么寒冷?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她是人吗?
莲儿想到这里的时候,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你就是林西月?”谆王听到等待已久的名字,忽略正精彩的戏曲和干渴,回过头朝林西月看去,“抬起头来。”
谆王不同于汴京大多数贵族,从小风里来血里去,生死几度徘徊,形成一种不可摧毁的认知,那就是人活着,除了贪到越来越多的权力,让自己站的越来越高,凌驾所有人之上外,再没有别的东西能自己更安全,更踏实的活着。只有权力能让自己把别人当枪使,能让别人去送死,让自己高枕无忧。
生而为权,权为更好的生,仅此而已。
至于美色,都只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谆王从未陷入过男女之情。天下女子,夺目惊人者众多,却还未曾有过一人能让谆王另眼相看,除了林西月。
但对于林西月,谆王的情绪经历过一个大起大落的过程。
就像曾经深切的热恋过一个人,因为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渐渐地,这种狂热就被求之不得的怨毒所占据,然后扭曲一个人的心理,将曾经心目中欣赏过的她抹黑成最可恶的模样。
一年前。
在凯旋归来的庆功宴上,谆王第一次听到林西月这个名字。
她是唯一一个在受邀之列却没有出席的人,而且还是身份低贱的女人。
谆王起初有一点被一个艺伎看低的羞辱感。可这种羞辱感在初次上春红楼,隔着遥遥九米之高的看台,惊鸿一瞥,领略到这个名冠天下的艺伎冰山一角的风采后,逐渐变成了倾慕、渴求、据为己有的狂热。
不通情爱的谆王为林西月变得疯狂,找尽各种理由传唤林西月相见,却屡次都被拒之门外。
无法以权贵逼林西月就范,那便以自己最为不屑的真心换取。
谆王隔三差五便上春红楼,只为见上林西月一面。
春风和煦里,站在满树桃花下望着阁楼里凭窗眺望的她;夏日炎炎里,顶着灼人的暑气守在荷花池旁的凉亭里等待林西月经过;秋云舒卷时,登临阁楼望台期盼着林西月抬头发现深情的自己;冬日寒雪中,走在阁楼与厢房之间的庭院里来回不决,不知敲响她的房门是否能够得到一个会心的微笑……
曾经付出过多少的渴望,如今便收获多少的怨毒。
谆王这辈子也没有如此的恨过一个人,恨到舍不得让她利落的死去,恨到要让她跪在自己身前千般忏悔,万般颤栗,恨到要让她为自己的高傲付出连做鬼也不想放过自己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