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一个多时辰?”皇帝惊愕不已,怒问白公公,“爱卿们来了为何不叫朕?即便不叫朕也应该让爱卿们到偏殿等朕,如何让爱卿们在御房门外跪了一个多时辰,今日之事若是让天下百姓知道,该怎么看朕?”
皇帝是个爱面子的人,这番话表面上是问罪白公公,实际上是要大臣们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今日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出去坏了皇上的名声,受了罪就要安安分分的受着罪,谁也不能声张叫不平。
白公公连忙跪下,不慌不忙道:“回皇上,老奴想叫皇上来着,可御医吩咐了,皇上的身体要多养着,不能短了休息。至于偏殿,没有皇上的手谕,老奴也不能擅自请大臣们进去,所以老奴劝过大臣们改日再来,可大臣们说事情紧急不可耽搁,所以才在御房门外等着。”
“这……”皇上面露愧疚之色,安慰道:“真是委屈爱卿们。”
“分所应当,老臣们不委屈。”谆王道,“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颁发赈济西南洪灾的一事。”
“怎么了?”皇帝问。
“老臣们已经拟好了赈灾,现在只差户部大印,所以齐大人今日一早就去了秦王府上找秦王商议此事,却不料秦王殿下一听要大印便将齐大人打了出来,齐大人心系洪灾又被秦王殿下……如今竟是一病不起,卧病在床。齐大人派人告知老臣,本王肩负着齐大人的忧国之心,今日斗胆在此,想请皇上让秦王交出户部大印,解救西南的万千黎民!”
“请皇上让秦王交出户部大印,解救西南的万千黎民!”大臣们齐声叩首喊道。
皇帝脸一沉,没有发话。
李宥之这些年一直疯疯傻傻,可从今年开始,明显能感觉到他变了,变得机灵又通透,像极了皇帝年轻时候的模样。如果是放在以前,齐大人这番话皇帝自然是信的,可现在的李宥之,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拒盖大印?还将齐大人打一顿?
谆王早猜中皇帝心中的疑虑,再叩首道:“秦王殿下这半年里在内阁听政,朝中之事也都有一定的了解,像赈灾这种大事自然也能分得清轻重,如今不肯交出大印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本王听说,现在坊间正有人在私卖户部大印……”
“大胆!”皇帝怒喝。
谆王打住,恭敬低下头。
户部大印掌控着整个国的钱银流通,一旦遗失若被有心人所得,轻则国空虚,重则动摇国之根本,秦王若是真将大印遗失,那不肯交出大印以及殴打齐大人就说得通的了。
但大臣们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只能靠猜测,皇帝心中也起了疑,当初若不是太后非逼着皇帝移交一部分权利给李宥之练练手,户部这么大的差事,皇帝也不会交到李宥之手上,如今李成肆就要回宫,户部的大印正好给他历练历练。皇帝正盘算着怎么让李宥之将户部大印交出来,当然要以一个太后也不能反驳的借口,如果李宥之当真弄丢了大印,那么事情简直就是顺其自然根本不用动什么心思。
“坊间贩卖户部大印此事可是真的?”皇帝眼中一冷问谆王,谆王抬头道,“千真万确,本王有人证,人现在在御史台。”
“带上来。”皇帝沉声道,谆王回头看白公公,说,“劳烦白公公去御史台传人。”
白公公行礼应了“是”然后便带着两名内侍出去了,出了御房白公公叫其中一人去秦王府通报此事,然后才往御史台去。
秦王听内侍把大臣们的说辞一五一十的重新叙述了一遍,然后叫管家给了内侍十两银子,让他回宫复命去了。林西月在旁边听着,竟然听到了谆王的称号,他终于开始对秦王下手了,也算是等的有够久的。一开始的时候林西月还挺着急,可见秦王依旧一派闲适,心中便明朗了,从谆王被打出去开始,秦王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如今这个结果不正是他所要的?
林西月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他总是那么笑着,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却在背后早将一切都规划好,每个人应该为他做什么事早都被他设计好,就好像下棋一样,胸中自有天地经纬。
有这样的一片蓝天在头上,林西月有着千般算计也似乎没了用武之地,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在这片蓝天下生活下去,沐浴着他带来的无尽光明。
林西月替李宥之将宫服取过来,给他换上,整了衣冠,温声笑道:“西月恭送王爷。”
李宥之一把揽过林西月,微微一笑,“怎么,就这么想着本王走?”
“王爷多虑了,西月是想王爷早去早回。”林西月垂眸。
“哦?”李宥之揽紧一分,轻轻在林西月额间落下一吻,笑道:“等着本王,不要一个人睡,会做噩梦的。”
“是。”林西月低头应。
今日进宫,管家亲自替秦王备了马,然后跳上车驱马,秦王看了子湛一眼,默了片刻没有说什么,低头进了车厢。
马车行径在官道上,官道两旁都是侍卫把守,寻常人是不能靠近官道一米以内的。平日里凡是进宫,秦王都不会叫子湛陪同,因为皇帝对于黄家依旧忌惮着,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能叫皇帝慢慢遗忘对黄家来说只会是好事,等到李宥之上位,黄家再平反也不迟。
最近事情多,秦王又急于讨好林西月,一直都没有空闲,子湛只能抓住这个机会和秦王说会话。
“王爷,振衍前几日出狱了。”子湛拉着缰绳轻声道。
好久没有听人提起黄家人的名字,便是子湛也被褫夺了姓氏,秦王每每想到黄家获罪的那一日,晚上做梦也会梦到黄府里的老管家、外祖母、外祖父以及姑姑、表弟……他们被戴上镣铐像奴隶一样被侍卫押走,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羁押的羁押,除了子湛全部都沦为了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