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正是八月八,农收节尾而中秋将至,原阳城里正是一派繁荣景象,大街小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城内西峒街有条古槐胡同被官府划作杂市,用作散卖小贩摆放摊位,乡下农人赶集买卖等,因着杂无管制,卖的东西千式百样,吃的用的,瓦碗瓢罐,瓜果菜蔬,零嘴杂玩,应有尽有,故而比其他街道更是繁闹几分。
晌午十点钟光景正是人潮汹涌的时候,胡同里小商小贩各个精气神儿十足,吆喝招揽声此起彼伏,而就在这条闹闹哄哄的胡同尾,有俩懵呆的娃娃毫无存在感地杵在哪儿,一大一小,一蹲一站,神色忸怩,面色窘迫。
小男娃面色赧然,扑闪扑闪着的大眼睛内满是惶惶之态,女孩子细眉微蹙,巴掌大的脸上尽是愁容之色,可不正是那夏家俩姐弟。
这姐弟俩就这么静静地光杵在闹市中,磨磨蹭蹭大半晌也不知作甚,最后还是站着的夏树先开了口:“二姐…”
“嗯,”夏豆正拿着根小木棍闷闷地扒拉地上的蚂蚁。
“这城里人好生凶恶,”夏树畏怯地缩了缩身子,又犹犹豫豫地嗫嚅道:“要不,要不要咱先回去吧。”
夏豆挑完蚂蚁抬头看他,正对上小夏树满是惶然的眼睛,一阵歉疚之感袭上心头,当即忍不住暗骂了自己几句。
带着从没出过远门的弟弟进城,还没体会到城里的气派荣贵,转头就被一点磕巴磨灭了斗志,畏畏缩缩躲在角落不出去,看把这小弟给吓的!
玩什么蚂蚁怕什么惹事啊,夏豆把手中小木棍一扔,银牙一咬拍腿起身:“小弟别怕,咱不回去,姐这就去抢回咱的摊位。”
这趟进城的任务依然是卖果子。
大半月前夏豆跟着村里送粮队伍进城,结果半路出了那场岔子,果子半个没卖成,还丢了个篮子。
惨的还是弄的自己一身伤痛,更让夏老爹摔折了腿,请了隔壁村大夫来看,可乡下郎中医术粗糙,家里备的也尽是些寻常草药,为着将她爹的腿治得周全如初,夏豆还得跑到城里买些子上好的膏药。
上回分银钱给村里人这事影响有好有坏,好的是夏豆家在下邳村地位升跃显然,她家有些什么事儿,村里几个厚道的叔伯能帮都尽量帮着,还时常捎桶水送把柴来,夏豆进城要坐牛车,赶车的全叔都不收她的钱<ahref=".leenks1818893"target="_ank">[继承者们]重生刘rahel做女王!<a>。
这些还是让夏豆极为感激的。
坏处吧,夏豆如今的名声算是臭遍十里八乡了,尽管村里人明面上都同情她家,暗地里最新的八卦已经演变成她夏豆有个姘头在长莽岭做山大王,不然咋会给银子呢,据说给了几百两呢。
这些流言让李氏愁得半夜都在叹气,夏豆倒是没空计较那些,因眼前亟待解决的难题是:夏家又穷得揭不开锅了!
那些银子折腾一通后没剩得多少,余下的也就刚好给夏老爹治腿。
妥妥一夜回到解放前,夏老爹的伤势已无大碍,家里财政危机却越发严峻,夏豆左思右想苦思冥想,还得卖些果子挣点现钱。
于是前几日她带着夏木夏树几个上了山,采了足足一箩筐果子,剔去虫蛀鸟啄的、歪不横楞的,专门只挑了那颜色鲜亮、果肉饱满的用来卖,又摘了些无毒性的野树阔叶用来装包,今日便带着夏树又坐着全叔的牛车晃晃悠悠进了城。
夏树长这么大就没出过山下村里,夏豆前些日子进城只顾埋头往医舍药房处跑,姐弟俩这回进得城来,都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见什么都新鲜,俩人手拉着手这也瞧瞧那也看看,傻乎乎地到处凑热闹。
直到路过卖白面馒头摊位,姐弟俩闻着香味儿双双肚子咕噜一声响,顿而转头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身上可连个钱子儿都没有,当务之急是要先卖出这篓果子。
夏豆赶紧拉着夏树跑到了西峒街,因事先就打探清楚了,这边的古槐胡同是杂市,城里普通人家日常吃用都能在这儿采买到,连富人家的下人也会到这儿来采购些应时蔬果,可热闹的很。
热闹倒是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到了地儿的夏豆却心道不妙,贪玩怕是要误事。因着这胡同并不十分宽敞,小商小贩多,行人更多,买卖人不赶早,哪里有好摊位留着给你。
姐弟俩硬着头皮从巷头一步步找寻过去,运气倒是极好的,走到巷子中间便瞅着了空,大约是那处卖彘肉摊位有些味儿,一般商贩都避远了些,中间便留出块空地来。
夏豆可不计较这些,当下喜滋滋地拉了弟弟跑过去,刚把篓子放在地上,就听见道呼喝声,转头四处张望,只见胡同南边赶来了个妇人。
那妇人生的膀大腰圆,正哼哧哼哧挑着俩两筐绿菜食蔬走来,末了把担儿哐的一声撂在夏豆姐弟俩跟前,粗声粗气地喝道:“诶诶诶,这是打哪来的不懂规矩的娃娃,这是我一贯的地儿,赶紧给我起开。”
夏树到底年幼怯生,被凶神恶煞的城里人唬一大跳,当下便低头拉紧了他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