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秋,清晨。
山城江北区郊外的小夼村仍是一派沉寂,只是些许房舍炊烟袅袅。
坐落在铁山坪山岭带的这个小山村,约有百余户人家,清一色的茅草屋,篱笆墙,不见砖瓦房,更别说那楼房了。
茅草舍院借地势而建,有高有矮,或大或小,无序地散落在凹凸的山坡之上,扯扯拉拉地向四处蔓延。
每家房前屋后大都圈着各自的蔬菜园。南国四季如春,菜园里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瓜儿圆,豆角香。
吱吆——
临江岸边,一处篱笆墙的柴扉随声而开,一名身材修长,颇有几分英气的男青年走出门,来到石拱桥下,打满一桶江水,提放在石阶上。
静水映倒影。
小伙子蹲下身子,捧着江水洗了几把脸,尔后站起身来,用力甩着手指上的水珠,举目眺望前方。
他长得五官棱角分明,透着俊秀,特别是剑眉之下闪烁着一双明眸,深邃而皎洁。
远远望去,天际边两江交汇,黄色的长江水与碧绿的嘉陵江水在交汇处泾渭分明,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观。
江水流淌,浊浪涌清波,逝者如斯夫。
往事不堪回首。
站在小桥边的男青年,看上去二十岁左右,淡淡地叹了口气。
从家遭灭门之祸,到逃难出山海关来到小夼村,一路坎坷多难,来到山城也有三个年头了。
人生如戏,其中的酸甜苦辣,谁人知晓?
他伸手理了理头发,提起水桶走向岸边蔬菜园。
精耕细作的菜地里,一畦畦井然有序的鸡毛菜、莴苣、蚕豆、土豆……嫩绿摇曳,争芳斗艳。
“许臻,早啊?”
一对夫妇迎面走来,笑吟吟地打招呼。
“林哥,嫂子,早。”
闻声,这个叫许臻的小伙子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水舀子,面带笑容地看着这对中年夫妇回话。
“没白没黑地操劳,可别累坏了身子,要么让栓子爹搭把手吧?”
林怀宇妻子梁玉芬说话时的神情显得很是关切。
许臻谢拒好意,“谢谢嫂子,真的不用。您快走吧,今日天高气爽,正是捕鱼的大好时机,别耽搁了鱼情。”
“那好,我们走了。需要帮忙说一声。”
村里人心眼实,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儿。
“多谢,多谢啦!”许臻笑容可掬地摆手谢送林怀宇夫妇。
“多好的小伙子啊!”
夫妇俩看着许臻的背影,交口称赞。
村里人心中明白,许臻是个好后生,尊老爱幼,待人诚恳,又特别勤劳能干,乐善好施。
在小夼村,不管谁家遇到困难事,许臻都会伸出无私的援手,力所能及予以帮助。可以说,他不是村长,却胜似村长。
“臻哥,我妈让我来帮你扎黄瓜架子。”
不知啥时,一个叫匡三强的小伙子抱着一捆竹竿来到菜园。
“强子,谢了!”
许臻走上前来,“你把竹竿放下,我自己扎架子,你去忙你的吧。回去替我谢谢田二嫂。”
“我妈一再嘱咐我,一定得帮你扎好。”
匡三强说着抹了一把鼻涕,往青布衣衫袖子上蹭了蹭,袖子漆上一层油灰泛着黢黑的亮光。
“行,你弄吧。”
打量着匡三强,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长得瘦小,像个小瘦猴,许臻眼里流露出些许喜爱和无奈之色。
“臻哥,我妈说,你起早贪黑地种点菜,很不容易,还顾东家送西家的,非常难得。不像我,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