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城百里外,有处名叫春松镇的镇子,镇子上,有间悦来客栈。 前些日,客栈里住进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客人。 漂亮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让几个迎来送往见多识广的店小二,为了抢下给她房间送饭、抹台的差使,狠狠地打了一架而已。 最终,身强体壮腿脚麻利的孔清接下了这个美差。 不过,孔清观察几天后,发现这个客人很是奇怪。 除了饭点和夜间,她会把他放在门口的饭菜、热水拿进客房,用完之后再放回原处外,其他时候,这个房间里就像不曾住人一样。 从孔清口中听到这个情况的同伴,蹲在门外听了半响,确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这个令一众店小二好奇的客人,正是李鱼。 许泊闻大婚之日,李鱼离开昊天城,一路向北。 途经春松镇,决定在此住下后,她在镇子四处转了转,给柳颜写信讲了她洗劫杨家宝之事。 而后,就在房间内布好玄武阵法。 玄武阵盘布置完成后,整间客房便被笼罩在奇异的阵法之中,因此,从外面听不到任何声响。 这日清晨,李鱼吃过早食,开启玄武阵法,进入其中。 阵法内气流阻滞,她的步伐瞬间变得沉重,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牵制着,连思维都有些凝滞。 李鱼深吸一口气,拔出弦月剑,尝试在这种奇特的环境中寻找突破之法。 弦月剑挥出,似打在泥沼之中,使不上力,但李鱼毫不气馁,一剑又一剑地挥出,一招又一招地施展。 日复一日,从早到晚,她利用玄武阵法不停地磨砺自己,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极限。 七日之后,李鱼不再盲目出手,她凝神静气,开始观察、思考、然后付诸行动。 慢慢的,她捕捉到阵法的规律,那是一种看似混乱却又有着独特节奏的流动。 李鱼利用这种流动,一点点接近阵法核心,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身法愈来愈快,弦月剑的杀伤力越来越强。 就这样,随着时间流逝,李鱼逐渐适应阵法节奏,出剑速度几乎与在正常环境中无异。 关闭阵法后,李鱼无意中挥了一下弦月剑,发现出手速度相较以前快上许多。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她的剑法、身法都得到极大提升,于武道一途,再进一步。 一个月后,李鱼走出客房。 站在悦来客栈大门处,她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携家带口的人群,和他们或拖或背或拉着的大包小包行李,疑惑地问孔清:“这是怎么回事儿?” 孔清唉声叹气道:“半个月前,太子殿下向皇帝建言擢升辅国将军许世尧为一品大将军,皇帝同意后,太子就命许将军率兵出征讨伐逆贼晋王。 现在,许家大军正在集结,准备攻向东华城。 住在昊天城至东华城路上的百姓,提前得到消息,怕被战火牵连,于是纷纷收拾值钱东西,带着家人往北边来了……” 春松镇上的几家客栈早已人满为患,东南方,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往这里赶。 这么多人,即便是新盖了许多房子的桃源村,也住不下。 可外面天寒地冻的,若再找不到住的地方,许多人怕是躲过战乱,却要死在颠沛流离的路途之中。 李鱼面上浮起哀戚之色,她沉吟一会儿,问孔清春松镇附近可有什么强盗窝或是匪寨之类的地方。 孔清不假思索地道:“离这儿五十里外有座余晖山,山上有座不平寨,经过那里的客商常被劫掠货物、银钱。” 说完,孔清望着李鱼跃跃欲试的神色,忙阻止道:“寨子里的匪徒们武艺高强,李姑娘你可不要乱来啊!” 李鱼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很厉害的。” —— 宣宁二十二年,冬。 春松镇外连绵的群山之中,李鱼纵马疾驰,迎着凛冽的寒风,朝余晖山方向而去。 她披着攻破五虎寨那日所穿的黑色斗篷,面部隐在帽沿上的银狐毛后,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眼看天色渐暗,李鱼紧握缰绳,双脚轻触马匹的腹部,示意它再快一点。 白色骏马接收到主人的指令,微微低头,使出全身力量冲向前方。 马蹄在雪地上飞舞,树林、山丘纷纷后退。 半个时辰后,李鱼在一道山崖前停住,坐在马背上眺望对面半山腰处的不平寨。 不平寨寨依山傍水,地势险
要,四周被高耸的峭壁环绕,宛如一座天然的城堡。 山寨入口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崎岖难行,路两旁密布着栅栏和壕沟。 山寨内的建筑简陋却坚固,大多由石头和木材建成,中心处,矗立着一座高大坚固的石楼,周围分布着数间石屋和几顶帐篷。 山寨的制高点上,设有瞭望台,里面有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正在值守。 与其说这里是个匪寨,不如说更像一个小型的军营。 李鱼心下觉得奇怪,没有直接硬攻。 待到天色黑下来后,她避开值守之人的视线,利用轻功灵敏地翻过各处陷阱,悄无声息地潜入寨中。 中心处,石楼亮着烛光,从中传出许多说话的声响。 李鱼悄悄靠近,隐在阴影处。 只听一道浑厚的嗓音感叹:“许将军与晋王都要开战了,咱们还窝在寨子里不是个事儿呀!”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提议:“我听说沈南亭沈小将军一直在联络沈家军旧部,许多老兄弟都辗转去了东华,要不咱们也去东华吧?” 那个浑厚的噪音问道:“沈小将军没有联络我们,我们主动找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一个懒散的声音笑道:“我说刘大昌你是不是傻了,沈小将军哪能料到我们被逼得无法生存,落草为寇了呀?” …… 不平寨中,所有山匪居然皆是沈将军往日的部属。 李鱼听明白后,从暗处现身,清清嗓子,高声道:“长歌门李鱼求见不平寨大当家。” 大厅内,众人突然听见这道清脆、陌生的声音,非常震惊,坐在门口处的两人连忙出来察看。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看见站在台阶下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冲里面喊了声“头儿”,说:“是个女娃。” 大当家韩天白从大厅最内侧走至门口,低沉的声音道:“不知姑娘指名见我有何要事?” 李鱼拱手道:“我今夜前来,原本是想踏平不平寨。不过,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商讨,方知各位皆是沈将军部属,因此现身,想同大当家聊聊。” 韩天白望着悄然突破山寨防线,面对他们一众山匪仍面不改色的少女,不由好奇:“姑娘想与我聊什么?” 李鱼道:“先聊一聊为何你们退出行伍后会做了山匪吧。” “你当自己是谁,居然闯进不平寨指挥起我们来了?” 李鱼循着这道懒散的声音望去,见是一个独眼之人,拱手道:“与你们一样,忧国忧民之辈而已。” 那人冷笑一声:“倘若我们不想聊呢?” “那就问过它后再聊。”李鱼指指腰间长剑。 “你……”独眼男人还想再说什么,被韩天白挥手制止。 这位姑娘既然敢独身来闯山寨,必是武功高强之辈,她既说自己忧国忧民,那么不妨一聊。 他把李鱼请进大厅,李鱼也不客气,踏步入内。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谨慎地选了方便出手的末位坐下。 众人一一落座后,韩天白向李鱼聊起他们为何会从退伍兵士成为山匪的原因。 几年前,边境平定,沈将军返回昊天城后,他们这些身体有伤残的士兵,被遣返归农。 朝廷体恤他们为国家所做的贡献,每年会下发衣物、粮食、金钱等抚恤保障,原本有了这些,他们能好好生活。 可这些东西经过负责分放的各级官员层层剥夺,到他们手里时,几乎等于没有。 被昧下抚恤后,许多人只能依靠田地里的那点收成,艰难生存。 可有些伤残严重,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兄弟,根本无法从事生产,过着饥不果腹的日子。 韩天白在军营中时,是个小小的队正,他的左手在战争中被削去两根,不过因为家里有些资产,生活还算尚可。 但他见不得往日的战友过着这种日子,便把他们集结起来,建立了不平寨。 虽说他们被生活所逼成为山匪,可让他们对曾经保护过的普通百姓下手,那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寨子打劫的目标多是油水富足的客商,偶尔会去拜访附近城镇名声不好的大户人家。 听完韩天白讲述,李鱼知道他们皆是被形势所逼,迫不得已之人,架是打不起来了,她便把此行目的如实告知:“太子与晋王大战在即,沿途许多百姓怕被波及,流落在外。我观寨中地方颇大,不知能不能接纳些无处可去百姓?” 韩天白垂首,“自是可以。” <
r> 李鱼代百姓谢过,想起他们之前讨论的事情,问道:“各位既有心相助,何不去投奔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