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清晨。 剧组开工，是不分单休双休，即使周天，片场到处可见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背影。 纪知莱前一天晚上还在纪家老宅陪姥姥吃宵夜，凌晨赶飞机，一到酒店都快点多，睡也睡不着，索性冲了个凉水澡，简单吃点早饭，慢悠悠朝着剧组赶来。 手里捧着杯咖啡驱散困意，她似乎来得挺早，和她对接的美术组周老师还没到，纪知莱便站在服装室门口安静等待。 这一等，便站了半个多小时，冰咖啡从满杯缩到只剩杯底冰块，周老师才出现在走廊上。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怎么站外面啊，里面有座位。” 纪知莱印象里没见过剧组美术老师，然而一身随意打扮的女人却认得她的面孔，轻车驾熟跟她打招呼。 她尴尬一笑；“没钥匙。” “哎呦，这都是我们剧组的人了，他们还没给你钥匙吗?” 周老师从口袋摸出钥匙开门，进门后，琳琅满目的服饰挂满上下两排，有些甚至挂不下了，堆叠在桌上。 周老师介绍道，剧拥有两间服装室，还有一间离这边较远，纪知莱应该用不到。 “之前来过这里吧。”周老师问她。 当初纪知莱在剧组闹着停工时，赶出男一号服饰的事迹大家都有所耳闻。有人偷偷在服装间门口围观，不过被制片人喂了闭门羹。 纪知莱尝试回忆；“来过一次。” 那会她着急将要腰间花纹换掉，缝缝改改，根本无暇顾及服装间内布置。 刚注意到脚边有把椅子，周老师喊她坐下休息。 纪知莱这一坐，她没想到干坐了一上午。 整个过程，她眼巴巴望着周老师带人进进出出，唯独她像个闲杂人等，坐着玩手机也不是，站起来想帮忙也不是。 “小纪，你坐着就行。” 周老师对她说过最多的吩咐，竟是让她什么不做。 她好像服装间里的吉祥物，进来的人看到她，有的视而不见，有人恰巧对上她的双眼，相视一笑，又忙起手上事情。 中午放饭点，纪知莱再也忍不住了，她找到周老师，主动请她给自己找点活干。 空调间里，除了周帆在吃盒饭，围在桌上其他四人也在解决中饭。 叼着烟的中年男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纪知莱，猛地大笑出声；“纪小姐，要不你去问问顾时彦，顾老师说不定需要。” 说罢，一桌人哄笑出声。 纪知莱从前像只舔狗对顾时彦各式示好，剧组旁人都是看在心里的。 现在他们提前那个男人，纪知莱莫名感到很不舒服。 “行了，你们别笑了。”周帆神色有些慌乱，试着好言好语地跟她商量。 “小纪啊，要不这样吧，虽然他们让我带着你，但我这边人手早就够了，你看要不要去贺揽老师那边，你签的合同，好像就是签在他们工作室下面的吧……而且跟着主角，肯定比呆在我这里好处多。” 结合上午周帆对她不管不顾，纪知莱总算是看出来了。 人家压根没想带她一块。 她清楚自己在剧组进退两难的位置，一来没工作经验，不会对接领导。二来先前倒追顾时彦，剧组里更没好名声可言。 怪不得人人嫌弃她。 纪知莱捏着衣角，淡淡答应一个字好。 退出空调间，走廊空气比她心还燥热。 纪知莱低下头，明明知道怎么去找贺揽，却觉得脚下无路可走。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世界里，她究竟能干什么。 了解到现代社会，大家服装越来越简约，走出影视城，她看不到第二个人穿着古代服饰走到路上。 可是，她唯一会做的，不就是裁衣，刺绣……那些放在现代用不上的活。 就连影视城里，她什么事做不了，等出了横店，她又去向哪里了…… “纪老师?你怎么来了。” 纪知莱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迷迷糊糊已经走到贺揽房车跟下。 上前的男人或者是贺揽身边工作人员，瞧见她时的表情，仿佛撞见一位不速之客。 纪知莱简洁复述周帆的意思。 其实具体合同上事情，她也不清楚。人家喊她走，她便走，如果贺揽也留她，她也不多留。 男人自我介绍是贺揽经纪人，经纪人话不多说，拉开房车门，让她询问贺揽意见。 踏上房车，一股凉气
迎面飘来，纪知莱忍不住抱臂取暖。 里面光线很暗，四周车窗窗帘避光性极好，和外面烈阳高挂相比，这里简直在过秋天。 贺揽靠在沙发上小憩，他耳朵灵敏，察觉有人靠近，细长眼尾缓缓睁开，长睫毛下，呈现一对极其精致的眼睛。 纪知莱驻在原地，猛然屏住呼吸。 “贺老师好。”她微微弯腰，学着剧组里那些人称呼他。 贺揽嗓子带着刚醒的暗哑，整理起微微皱起的衬衫袖口，有点关心意味，开口问她吃过午饭没。 “还没。” “怎么不去吃饭，不饿?” “不是，我想先来找你。” “找我?” 贺揽停住手上动作，饶有兴趣看着她，“有什么事吗?” 纪知莱平静地再重复一遍；“周老师喊我来帮你，她们那边，好像不缺人……” 贺揽站起身，随手捡起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他站在窗边，回应纪知莱的，只有衣服蹭到窗纱发出的沙沙声。 一片沉默，许久，一道似笑非笑的语气再次传来。 贺揽勾着眼尾，高大身形遮住本就无几的日光，居高俯视着她，说道；“怎么办，我这边，好像也不缺人。” “那合同呢……不是说我签在你们工作室吗?”纪知莱努力抓起最后根希望稻草。 贺揽抛给她一个你懂的眼神，“合同并不是我签的，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会看着处理。” 蛮意外的答复…… 剧组无人不知，贺揽比谁都好说话，一颗菩萨心，行事总是客客气气。 她曾经也见识过。 如今却像变了个人，她很难形容这种差距，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失落感。 来找他，不是时势所迫，她也不轻易求人。 这会儿果断拒绝，纪知莱紧闭着唇，一时一个字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