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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天气晴朗的日子,青鞘和芫苏在船的各个舱室走上走下打扫卫生。 “我们什么时候会到下一个岛?”芫苏实在忍不住了,就他写日记的日子来算,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流了半个月了,居然一点陆地的边缘都没见过。 青鞘瞥了他一眼:“到蓝岛还有五天的航程。如果跟着我感到寂寞的话,下个岛你留下来吧,蓝岛和设拉岛之间有不少商人的船。” 他沉默了片刻:“我不要,我会跟着你的。” 皇后湾群岛的岛屿之间鲜少有距离极近的,最短的距离当属明朱岛和酒阁岛之间的距离,快船只需要一天航程。 “我们算快船吗?”芫苏又好奇地问。 “不是快船,我们的船速度必须控制在能注意到海中生物动静的范围内,不然有些来自慢吞吞小鱼的信我收不到。”青鞘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后悔坐我的船了吗?” 芫苏不敢看她的眼睛:“没有。” 后悔的确是有一点后悔的。毕竟他的梦想是游历各个岛屿,而不是将自己的大多数时间浪费在海上漂流。 但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芫苏感觉他还是很幸运的,随便抓一个外乡人就抓到了信使大人。 要知道如果他跟着商船走,可能一辈子连群岛中的四分之一岛屿都无法到达。而信使大人会带着他去每个岛屿。 想起葡萄藤节庆上发生的事,芫苏忽然有些耳热。 当时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颇为冒犯地亲吻了信使大人的脸颊。 参加葡萄藤节庆的一般是想要寻找伴侣的年轻人,节庆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参加的人可以在舞会上寻找心仪的对象,如果没有合适的舞伴可以趁早退出节庆,在葡萄园里留到最后跳舞的都是已经结成对儿的伴侣。如果没有舞伴还留在葡萄园里,日出后就会有厄运。 而伴侣们在日出之时的葡萄园里接吻,意思是“永恒的爱”。 当时芫苏还不觉得有什么,莽撞地亲吻了她。 现在想起来,他居然后知后觉地害羞了——他猜想一定是因为前几天做了那个梦的缘故。 那个梦的后劲很大,芫苏现在看到青鞘还会有微妙的心悸感觉。 打扫卫生的时候,芫苏发现了一件东西。 一条用银制圆绳串连的黑色钻石挂坠。 他刚要把挂坠放回箱子里,目光却捕捉到了黑钻上隐约的刻字。 休留。 芫苏心里有些不舒服。 正巧青鞘搬着木箱路过,他叫住了她:“青鞘,你和休留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停下脚步。 “你的船上有太多他的物件了。” 芫苏自认已经说得很压抑委婉了,他心里堵得慌,像被狠狠攥紧了一样无处发泄,悄悄握起拳头。 “这艘船他也用过,我继承来的,当然有他的东西。”她理所当然地答道,末了又看他一眼:“你很奇怪。” 芫苏也知道自己很奇怪。 芫苏别过头,把那条挂坠放进箱子里,闷声道:“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青鞘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回答得不对题的。 他越解释越黑:“没有就是没有。” 这句话好像是对青鞘说的,又好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晚上海上又开始下夜雨。 青鞘睡到一半,听见小声的梦呓,起身拧亮桌上的灯。 那个年轻人又开始做噩梦了,他缩成一团,睫毛颤动着,嘴唇苍白地抿着,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青鞘凑过去,撩起他的额发。 梦境里换了一个场景,恶魔还是那个恶魔,正在质问着他什么,而芫苏拼命解释:“我没有,我没有。” 青鞘颇为无奈地走到他跟前:“芫苏说没有就是没有。” 芫苏转过头来,惊诧地看着她:“信使大人。” 她拉过他:“走吧,以后不要理那个恶魔。” 从梦境里退出来,青鞘确认他的呼吸平缓下去,才按灭灯光,继续休息。 次日,芫苏看她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的。 “你怎么了?”她问。 他摇头摇得很用力:“没有。” 芫苏不敢告诉她,他又梦见她了,他的心跳很快。 “快到蓝岛了,你得想想喜欢吃什么,想看什么,船上还缺什么生活用品,把采购清单列好。”青鞘没有多追究

,提醒道。 芫苏点头:“我会列清单的。” 青鞘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探寻,让他有些慌乱。她冷不丁开口:“你想学梦术吗?” 他愣了一下:“什么?” “虽然感应记忆质的能力大多是天生的,但也有后天培养起来的。”她说话的时候咬字很慢,像在做一个犹豫的决定。 青鞘自己就是一个特例,她并不是天生拥有感应记忆质的能力,尝试着训练了好几年才开始渐入佳境。 但她不敢随便训练别人,免得培养心术不正的人。 她的目光仔细地掠过他的眉眼,最后还是决定相信他。 她发现只要一下雨,芫苏就会做噩梦。恐怕是因为他小时候在下雨天气有一段创伤的经历,潜意识里才会对雨天产生应激反应。 她有点不忍心。 青鞘教学的时候很没有耐心,往往撂下一句话就罢了。 “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手上。”她实在看不过去,良心发现地坐到芫苏旁边,握起他的手,帮他集中注意力。 芫苏一怔。 她的手触感温暖而有力,和梦中的感觉一样。 他的注意力反而分散了。 青鞘不明白,芫苏明明是一个反应敏锐聪明的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进步反而龟速。 她托着下巴看他,迷惑不解:“难道天赋不够吗?” 芫苏躲开了她的目光。 【如果我一直学不会梦术,她是不是会天天来牵着我的手?……我可能想多了,她只会嫌弃地放弃对我的教学。晚安。芫苏。】 他把航行日志严严地拿自制的锁扣封好,藏在木箱里。 快到蓝岛的那天夜里,大约凌晨,船体外传来“咚咚”的声音,吵醒了两人。 有什么东西在敲着船身,咚咚,咚咚。 “青鞘,外面是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是海獭。” “蓝岛东码头附近的船坞那边住着一家海獭,之前在商船上敲贝壳的时候被船主人骂了,我在我的船头钉了一块铁皮,让它们可以用来敲贝壳。” 说起这件事,她有点怀念:“现在来敲贝壳的应该是它们的孩子了。” 芫苏的关注点依然奇怪,他讶然道:“你在船头钉了铁皮?” “不仅如此,因为行驶中的船很难追上,我还帮忙绑了一个绳结,海獭一家可以把自己绑在船身上边坐顺风船边敲贝壳。”她答道。 船外那只敲贝壳的海獭敲得很卖力,手法慢慢变得有些急躁,“咚咚咚”,“咚咚咚”。 芫苏笑起来:“它的手会敲痛吗?” 她把胳膊枕在脑后,困意浮泛上来,发音有些模糊了:“你可以问一问它。”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嗯。” 【有时候我会觉得为海獭一家在船头钉铁皮的信使大人好温柔,但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是不是把梦境和现实混淆得有点过分了?晚安。芫苏。】 蓝岛东码头附近的船坞。 和设拉岛简陋的码头不同,蓝岛的码头修得大而豪华,这里停泊着好些船只,这天很热闹,人来人往的。留着长发的男性水手穿着面料耐磨的衣服,正不停往岸上搬着东西。 “蓝岛的男性都会留长发。”青鞘对芫苏解释道。 “为什么?”他对什么都好奇。 “慢慢会告诉你的,这件事很复杂。” 青鞘带着小尾巴芫苏走出码头区域,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码头来来往往的人们,忽然意识到什么:“今天是石榴节吗?” 旁边经过一个络腮胡水手随口道:“你说的没错,好奇的话就留在蓝岛吧。” 芫苏听过石榴节。石榴节说得直白些其实是岛屿之间的联姻活动。和葡萄藤节庆的舞会相似,在这个节庆期间,各岛之间会派船来往,适婚的男女聚在一起进行大型相亲。岛屿之间的联姻让本来闭塞的岛屿人口流动更加活跃,有助于降低遗传疾病的发病概率。 在去找蓝岛岛主的路上,他们经过了一片墓地。 墓地周围都是树木,把光影压得分外暗沉。 芫苏露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冷戾表情,满是敌意地看向一个方向,同时护了她一把:“小心。” 一支冷箭从她身边飞过。 “没关系。”青鞘脸色不变,抬手一握,竟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支箭。 “这是旧友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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