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冬很想念那个对她说“需要帮忙吗”的人。 她每天都在找,州岚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出现了?她不会出事了吧? 款冬喜欢在岸边看大海。 那是她以前从未看见过的景色。高耸入云的天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辽阔无垠的大海,让她觉得自由无比。 再也不会天天下雪了,即使是寂寞的晚上,天空里也有美丽的光体。 最重要的是,她感到自己不再被那种恶意控制了。 只是她依然很想念那个人。 款冬心不在焉地沿着沙滩走着。 目光的一瞥让她看到不远处的沙滩边,坐着一个人。 淡金的暮色将那人勾勒得安静而圣洁,海浪在她身边来来回回。 出现幻觉了吗? 款冬想到,她已经伤害过州岚很多次了,她并不希求能得到她的原谅。就连那最后一次控告,金络子的物证也会让州岚觉得是她再次提出的控告吧? 款冬的心沉了下来。 坐在沙滩上的那人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款冬下意识想逃,退了半步,却没有力气再动半分。 因为州岚已经看见她了,并且她站了起来,径直向这边走来。 对不起,款冬在心里想,念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黄昏错落的光影中,州岚的脸上却依然没有憎恨的表情,金红色的夕阳将她的脸廓勾勒得阴影分明,她分明在朝她微微笑。 怎么还能对她笑?款冬被这个念头折磨着。 她难道不知道她想置她于死地?就算没有得逞,她也因为她的控告遭受了铺天盖地的谩骂。 州岚走到她面前,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笑了笑,蹲下来用石头在沙滩上写字:[你还好吗?] 款冬:“对不起。” [没事,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州岚继续写道。 款冬咬紧了嘴唇:“你是真心的吗?” 州岚站起来,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片刻,然后轻轻抱了抱她。 款冬回味着那个转瞬即逝的拥抱,感到鼻头酸涩:“谢谢。” [款冬,或许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青鞘是特意来找款冬的。 之前在空泽镇被控告太多次了,她在众人面前存在感很高,这让她很难出面谈判。另一个事实是,空泽镇中有名望的权力者都在场,由她来代表空泽镇居民,实在没有说服力。 她需要另外找一个能信任的人。 款冬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她拒绝了:“我是一个既恶毒又无能的人,我做不到。”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款冬却又后悔了。 她既然选择她,就一定有她的考量,她不会毫无根据就做事的。但她尝试都没尝试就拒绝了。 她一定对她失望了吧? 日子到了。 银峰岛来谈判的代表是一个俊秀的年轻人,他的要求是能答出他三个问题的人才有资格和他谈判。 空泽镇有名望有权力的大人物眼神对视间达成了共识,拿到谈判机会后一定要好好修理对面那个年轻又傲慢的家伙。 “空泽镇有多少飞雀?”芫苏问。 第一个问题就把那几个大人物难倒了。有一人反问:“难道你知道问题的答案吗?” 芫苏笑了笑:“我当然知道。” 那个年轻人做了个手势,便有一群紫色飞雀飞来,其中一只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和那些飞雀很熟悉! 眼见空泽镇那些大人物吃瘪,银峰岛长官对这个临时找来的谈判代表人颇为满意,对旁边的副手道:“果然是有经验的,这回我们吃不了亏。” 空泽镇的权力者正准备商量出一个取巧的答案,却有人回答了:“大概……两百六十只。” 款冬的父亲作为镇上颇有影响力的富户生意人,也在候选人中。他一下子就认出那是他女儿的声音,他颇为诧异地转头看向挤在人群中的款冬。 其他大人物也看向那个方向,其中一个认出来了:“那是你的女儿吧?” 对于款冬的答案,芫苏表情显得有些诧异:“大致正确。” “空泽的山峰最近出现在银峰岛,落在东岸的海边,这个季节日出时,第一缕朝阳落在山峰的哪块石头上?” 空泽镇的几位权力者面面相觑。 “这些问题对谈判有何益处?不过是刁难我们
的手段罢了。”有人说。 银峰岛长官乐呵地往后一仰,对副手道:“就刁难他们,就刁难他们,我最爱看这个。” 芫苏不紧不慢:“如果不是最了解空泽镇的人,怎么为空泽镇争取利益?我提出的问题,第一个问的是对空泽镇的了解,第二个问的是对空泽镇周围环境的了解。” “附近长着一株海石竹的石头。”款冬再次开口。 芫苏:“正确。” “空泽镇每个月二十起以上的谋杀案,真相是什么?” 空泽镇的权力者们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分明就知道,但却无法回答。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居然知道这个秘密。 款冬深呼吸几口,想起飞雪里那个人的身影,握紧了拳头,没有犹豫:“是冤案。” “正确。” 围观的人群哗然。 空泽镇的谈判人选出来了。 空泽镇的权力者针对谈判开了个小会。 “那种小丫头不懂的,得想办法换下她。” 款冬父亲不乐意了,朝一个好友使了使眼色。 立刻有人反驳:“答出题目的只有她,恐怕不好换。” “我倒认为款冬这个人选反而好做傀儡,比那些骄傲顽固的家伙好多了。” 款冬自己也没想到会被选上作为谈判人,她慌了,第一时间去海边找人。 她跑得气喘吁吁,果然在海边找到了青鞘:“州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 青鞘:[谢谢你愿意帮助我。] 款冬简直要急哭了:“要是谈判不好,我会被所有人唾骂的。” [不用担心。] “但是我做不到,我没有能力!” [你有。]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会。” [款冬,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知道镇上飞雀的数量?] 款冬的话头卡住了。 上次在审判局门口,她见漫天的飞雀围绕着她,便躲在围墙后偷偷看了很久,顺便就数了数飞雀的数量。 难道她知道她那时在偷偷看她?款冬羞愧得脸红了。 青鞘没有戳穿,笑:[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发现我身上有“珍珠”,后来又发现我们在打探情报,我知道你观察力过人。] [你并不比那些所谓有名望的人差,光是你勇敢说出真相这件事已经比他们好过千倍了。] 款冬怔怔地看着她:“……但是我真的不会。” 青鞘:[我会教你的。] 银峰岛和空泽镇的谈判正式开始。 双方都很有自信。 银峰岛长官:“反正这副烂摊子不可能让我收拾。” 空泽镇权力者:“傀儡会按照我们说的去做。” 一场谈判下来,双方都大跌眼镜。 银峰岛长官咬牙切齿:“看来那些人傀儡用得挺顺手啊。得亏我们的谈判人有经验对付这些老狐狸。” 空泽镇权力者皱眉:“那个年轻人太狠了,看来最后只能妥协一点了。” 款冬的父亲暗自思忖:虽然事情的走向是按照他们的预期走的,但款冬提出的一些细节好像比他们给她准备好的草稿更完善。 思来想去,最后只能用一句话宽慰自己:小孩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经过五轮谈判,艰难的交涉过程终于结束。 银峰岛和空泽镇各退一步。 银峰岛长官安慰自己:“没被掏空家底,到这个程度已经够好了。” 空泽镇权力者筋疲力尽:“得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结束后,款冬又去找青鞘了,她有点激动:“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站上去什么都不怕了。” 青鞘笑着:[款冬,你是很有能力很勇敢的人。期待下次见面。] 款冬眼眶红红的:“我会努力的。” 富豪广七寻找金矿探索神之峰的想法急不可耐,立刻向银峰岛长官买下了山峰。 银峰岛长官拿到钱也松了一口气:履行谈判条例帮扶灾民总算有钱了。 当天,广七就去了“神之峰”察看情况。 他带上他的狗,去山上寻找金矿。 当然,金矿不是那么好找的,一个下午过后,广七空手而归。对此,他并不失望,回家后
反而给小狗们加餐了:“要更加认真寻找宝藏哦,乖狗。” 小狗不知道什么金矿,只知道今天晚上的肉汤分量可足了。 不幸的是,广七年纪大了,在寒冷的山峰上跟着活力十足的狗们走了一下午,身体撑不住了。 第二天晚上,广七一命呜呼。 连得知消息的青鞘都有些意外:她知道广七年纪大了,买下山后也无法管理很多年,但没想到那一天来得那么快。 这次是贪婪和欲望把广七推下了坟墓。 广七家的管家高兴坏了。 广七无儿无女,现在广七死了,那么多财产还有新买下的山应该都归他了。真是不枉他服侍那个挑剔古怪的老头那么多年。 有人却不想让管家如愿。律师拿出广七的遗嘱:“死后,解雇家里所有用人,所有财产归小狗所有。” 管家傻眼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宁可把所有财产给狗,也不给人吗? 前几天被管家打小报告解雇的训犬师站出来了,指桑骂槐:“防止有人会收养狗来夺取财产,这件事得让狗们自己决定。” 仇家见面分外眼红,管家狠狠瞪了训犬师一眼。 荒唐归荒唐,狗们的继承仪式还是如期举行。 三张纸条上分别写着:保持自由,另外认一个主人,财产捐给银峰岛官方。 一张纸条是管家提议写的,一张纸条是训犬师提议写的,另一张纸条是银峰岛长官提议写的。 小狗一岁叼着“另外认一个主人”那张字条到处跑。 小狗两岁把梅花印踩在了“财产捐给银峰岛官方”上。 小狗三岁和四岁在争夺那张“保持自由”字条。 二十一条狗,七只选择了第一张纸条,七只选择了第二张纸条,七只选择了第三张纸条。 广七家的狗继承仪式上的人们瞠目结舌。 银峰岛长官嘟囔道:“本来就很荒唐。” 律师冷冰冰道:“那就按照选择划分财产。” 于是广七家的财产三分之一归小狗所有,三分之一捐给银峰岛金,另外三分之一归新主人。由于购买山峰的钱已经入了银峰岛金,所以那座山仍然归小狗所有。 但是新主人是谁? 训犬师这会儿开始祈祷狗选择他了,他悄悄拿出哨子吹了一声。 但没有一只狗是听他的。 管家冷嘲热讽:“狗不识字,还当真了,广七先生的狗永远是广七先生的。” 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 不管怎么样,现在山主是广七家的狗们了。 空泽镇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个事实感到震惊:他们的地方管理者,现在是二十一条狗! 不嫌事大的律师专程做了告示。 【银犬峰规则:不准伤害山主和山主的朋友。内有恶犬,每日巡逻,强盗和窃贼尽早离开银犬峰。】 山主宅在山腰上建起来了。 山主宅里不光有狗,还有很多客人。 飞雀,狐狸,野猪,所有生活在银峰和银犬峰上的动物,山主宅里都有。 八哥在山主宅外吵吵闹闹:“小狗好客!小狗统治!小狗每天门口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