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个东、西、内厂的番子和太监们,将皇城几乎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那两个往宫墙里投东西的人。
为什么说是几乎?因为有些地方,他们也是没资格去查看的,比如郑贵妃居住的慈宁宫……
那两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偌大的皇城中。
天刚放明,在门外跪了一夜的英国公张维贤等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刑部大狱中。
四具刺客的尸体,都放在停尸床上。
张维贤作为皇帝钦点的审理大臣,又是审案的官员中身份最高的人,坐在大堂上,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吴道南坐在左侧,将手里的值事册递给了魏朝,说道:“事关宫内,还请厂公过目。”
魏朝何尝不知道这老小子打的什么算盘,酉时东华门内门值班表上,清晰的写着两个名字“庞保、刘成”!
而这二人正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
刺客身上佩戴者福王府的侍卫腰牌,经过工部官员检验过后,确认是真品无疑。
而负责开门带路的,又恰好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
虽然刺客已经身死,但现存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郑贵妃!
崔升坐在右侧,在这大冷的天儿,脸上已经浮现出细密的汗珠来。
魏朝瞥了崔升一眼,拉长着嗓子说道:“崔公公,现在应该请庞保、刘成前来问话了吧?”
崔升面如死灰,拿绣帕擦了擦汗,说道:“主子点了英国公作为主审,自然请英国公定夺。”
这是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英国公却是冷笑一声,说道:“将那两名奴才即刻锁拿,上堂问案!”
接了命令的内厂番子,浩浩荡荡的就闯向慈宁宫。
……
养心殿内。
闹腾了小半夜,没怎么好睡的万历皇帝,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床边跪着一个约莫三十几许的妇人,正在指天指地的赌咒发誓,表示对昨夜太子遇刺一案毫不知情。
郑贵妃说得兴起,指着苍天发誓道:“要是奴做的,奴全家赤绝!”
“这是朕的家事!你全家死不死,与朕何干?”万历皇帝此刻也没有给她好脸色。
他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叹息了许久,还是缓缓开口说道:“此事症结系于太子一人,你不要在这叨扰朕了!太子若……若肯放一放,那朕自然也无话可说。”
在得知了案情与郑贵妃有关后,万历就将昨天自己刚说过的话,抛到了脑后。
郑贵妃如蒙大赦般,连忙爬起身来,一溜烟的又跑到慈庆宫门口,又开始表演起演技来。
朱常洛坐在里间,脸色是一片铁青。
朱由校走上前去,轻声说道:“皇爷爷有大事化小之意,父王,此事不宜再追究了!”
朱常洛听完,猛然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儿子,说道:“我们全家都差点死了!现在难道不是一个扳倒她的好机会吗?”
“皇爷爷若肯继续追究,又怎会让她来这里嚎哭?皇爷爷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父王……当以稳为重。”朱由校说道。
听完这句话,朱常洛长叹一声,找人拿了块生姜,在眼睛周围抹了又抹,挤出几滴眼泪来,冲出了殿门。
此刻,奥斯卡最佳男女主角终于汇合了,他们两个尽情飙着戏。
一个又拿出了那套赌咒发誓的说辞,另一个则表示完全相信母妃所说,她是被奸人陷害了。
因为所有的证据都太假了,身为刺客却佩戴着这么敏感的腰牌,说是真的,恐怕都没几个人会信。
郑贵妃倒没有朱常洛这么有条理,她将太子这番分析反复在嘴里念叨了好几遍,牢牢的记下心来。
两人又一起,在万历皇帝的龙榻前,表演了一番母慈子孝的节目。最后,得到了保证的郑贵妃,心满意足的去了。
万历灰白的脸色,终于返回了些潮红色,他感觉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在郑贵妃走后,他在自己儿子耳边耳语了几句话。
朱常洛听完后,倒是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便向自己的父亲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