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计成功的哈麻出了脱脱府邸后急忙坐上轿子赶回皇宫。
一是由于体胖,二是因为兴奋,哈麻的脸上覆满了汗珠,只好撩开轿帘给自己扇风透气。
瞧着车如流水马似龙的热闹大街,哈麻的心情格外舒畅,只要将此事依计办成,自己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得到皇帝、皇后、丞相三方撑腰的宠臣,到时候看谁还敢嘲笑自己,轻视自己……
得了哈麻的吩咐,四名体力壮硕的轿夫卖力狂奔,心中不敢怪自家大人肥胖,便只能盼望着他能再升个一官半职的,将这轿子的规格换上一换,不说八抬的,六抬的也成啊!
待到哈麻轻车熟路地赶回大明殿,至正帝刚从偏殿睡醒一觉,看见别儿怯不花请辞的奏章后,至正帝龙颜大悦,高声赞道:“哈麻,这趟差事办的不错!”
“一切皆仰仗陛下圣明,哈麻哪敢邀功?”哈麻恭敬地弯腰作答,腹部一大坨肥肉挤在胸腹之间,滑稽无比。
解决了别儿怯不花和御史台的事,至正帝的忧心事自然转到了脱脱身上,自言自语道:“该给脱脱安排个什么官职呢?”
哈麻心思急转,呼吸间已有主意,轻声问道:“若哈麻没有记错,陛下此前曾命皇长子学习畏兀儿蒙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这记性倒是不错。”
“哈麻愚钝,只是突然想起您曾想为皇长子找一名师主持端本堂事务,让皇长子进一步学习汉和儒学教育,可惜并没有好的人选。如今脱脱回京,细数满朝武里对汉化最为熟悉了解之人不正是他吗?而且他又是皇长子的奶公,其子哈剌章与皇长子关系很好,不如就由脱脱负责端本堂的事务,命其子作为伴读,贴身侍奉皇长子。”
“嗯……你倒是提醒了朕。”至正帝在心中考量起来,脱脱毕竟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右丞相,如今调回京师只负责端本堂事务委实屈才了些,不仅脱脱颜面上过不去,也难以表明自己求贤笼络之意,还得封他个像样的官职才行。
过了半晌才拿定主意,下旨道:“传朕旨意,封脱脱为太傅,提调官傅,总管端本堂事务。”
“哈麻这就去办。”哈麻立即领旨。
不待退出身去,至正帝又叫住了他,面带忧虑地道:“你去宣完旨后,直接让脱脱进宫。”
哈麻面上看不出表情,心中却是狂喜,没想到此计竟然如此顺利!
领命之后根本顾不得歇上半刻,迈动臃肿的身子急冲出宫,再次奔向脱脱府邸。
脱脱接到旨意自然大喜,对哈麻大为夸赞,“士廉,若不是你,真不知还要消耗多少时间精力才能有机会重返朝堂!”
哈麻粲然一笑,弯下身子恭敬道:“大人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哈麻应该做的。”
“此番朝局生变,我们一定不能疏忽大意,几年间别儿怯不花等人结党乱政,想要清理干净绝非易事。剪除他们的嫡系党羽是最主要的,其次有不少朝臣都是被逼无奈才投靠他们的,这些人中也有很多身居要职,如果我们能够善待安抚,他们定能为你所用。”
吴直方刚得知消息,就立刻开始盘算着下一步在这朝局中该如何行棋,时刻提醒脱脱。
脱脱听后点了点头,看向哈麻问道:“士廉,你怎么看?”
听到脱脱询问自己的意见,哈麻心思一转,回答道:“大人,老先生说的不无道理,可您如今重返朝堂,势必要重新建立起威望,那些墙头草做过不少针对您的事,现在机会难得,不如将他们一举肃清!”
哈麻对吴直方向来没有好感,不过碍于他与脱脱的师生关系,没必要和一个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较劲,所以表面上对吴直方颇为尊敬。
脱脱面无表情,在心中比较二人建议。
剪除别儿怯不花的党羽已经足够立威,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需妥善拉拢各个贵族门阀,避免生出大乱。反观哈麻之言,眼界恐怕窄了一些,若刚回朝堂就大动干戈,且不说能不能一举拔除这么多人,敏感无比的圣上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看来的确如老先生所说,哈麻忠心尚佳,但其才不堪大用。
心底有了打算后,脱脱不露声色地道:“此事过后再议,我先去宫里觐见圣上。”哈麻立刻点头应允,随脱脱回宫复旨。
二人走后,坐在椅子上的吴直方欣慰地笑了起来,脱脱能冷静地判断时局做出正确的选择,也不负自己十几年耗费心血的教导。
当脱脱重新迈入宫门的时候心中不胜唏嘘,眼前熟悉的大明殿依旧庄重华贵,无数权力的更迭看似波澜壮阔,实则只是政治海洋里泛起的一抹涟漪而已。
就是在这里,权柄滔天的伯父伯颜被自己拉下马,贪恋钱财的父亲马札儿台被自己派人弹劾下位,自己扭转朝局稍有成果,就突然称病请辞离开京师。
可以大义灭亲,可以忍痛割爱,可以受苦受难,可以急流勇退,因为只要拥有皇帝的信任,就永远留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这一切都源于脱脱超乎常人的危机感与使命感,为了保护自己的家族,为了维持这个已经残破不堪的国家,自己一定不能失去皇帝的信任,只有君臣一心,共同施为,才有望振兴大元。
可想到这几年频发的天灾,遍地的饥民,脱脱黯然神伤,留给朝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放眼大元,这数不清的弊政,只有我脱脱敢改!那黄河肆虐冲开的堤坝,也只能由我脱脱来填!
收拾好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昂首阔步,登上了一层层鲜血铸就的御路踏跺。
哈麻看着脱脱沉稳的步伐,眼神火热,追随脱脱是自己拼上了性命的一场豪赌,所幸自己选对了人!
出生在没有权势的一般家族,从一个卑微的宿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每日在政治与权力的中心活得战战兢兢,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理解这是一段怎样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