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的少爷姑娘,都得上学堂。
少爷自然是去外面好的塾,而姑娘,每日上午两个时辰,会有女夫子来授课。
祖母专门叮嘱,是因为她并不喜欢上女学。
方府的夫子,谁不知道最不好管教的便是三姑娘,仗着长辈的宠爱,不拿她们当一回事不说,十日里有半成日子都不见人影,只要一去问原由,便是一脸的不耐。
如果真要夫子夸奖一下,只能说三姑娘诚实,哪怕逃课,连一个莫无须有的理由都不愿意给她们。
邡夫子是教授方府姑娘琴棋,刚进了院子,便看到摆好的桌间,有一个空位。
她扬了扬眉,仿佛并没有瞧见,走上前,便道:“昨日所学出水莲,不知哪位姑娘能弹奏一曲?”
方府女儿嫡庶加在一起也不过四人。
大房两个都是嫡女,二房两个却是庶女。
嫡庶有别,这是整日都会弥漫耳边的话语,方苒苡脸带羞涩,轻声说道:“昨日回院弹过几次,终不得要领,拿不出手献丑。”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边的方莜苡轻哼一声,倒不是对二姐有何不满。
两人昨天同在一个院落,为了练好这曲子,二姐整个下午都没停过手,手腹上红肿不堪,都是练琴练出来的。
她虽不懂什么要领,可听在她耳中甚是好听,对于才学不到一日的二姐来说,绝对不差,又怎会如她所说那般的不堪。
方莜苡望着大姐的背影,鼓着腮帮子,如果不是她,二姐自是不会这般的委屈。
邡夫子像是没有注意到姑娘们的心思,她道:“无碍,琴声听得便是个心境,二姑娘只管抚琴就是。”
方苒苡抿着下唇,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注意,哪怕心思再缜密,也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姑娘家,又如何不需要赞美。
她悄然抬着头,余光瞄向了旁边的大姐姐。
大姐肌肤胜雪,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令人自惭形秽。
方苒苡深吸一口气,双手抚上琴面,悠扬的琴声在庭院中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汩汩韵味。
邡夫子有些动容,倒不是顶好,而是抚琴之人年岁不大,比起以往今日这番表现,私下定是下过功夫,假以时日,成大器也不是不可能。
一曲完毕,双手仍旧放在琴面之上,方苒苡呼吸有些急促,这一刻她忘记了姨娘在耳边的再三叮嘱。
不可出头、不可逾规越矩。
双手指腹虽有些疼痛,她的双眸之中却带着丝丝得意。
怎么会没有争强好胜之心,方苒苡自认不比大姐来的差,既是如此,为何要谦让?
虽是庶女,可她同样也是方府的女儿!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邡夫子低声沉呤,琴声虽好,却没有赞扬,而是道:“二姑娘的心急了些,你年虽不大,有些事并不需要这般的急切。”
方苒苡闻言,脸色褪尽,虽然知晓夫子所言是为了她好,心中却止不住的难堪。
邡夫子道:“大姑娘,你来一曲。”
方茹之缓缓抬起螓,右手轻抬,玉手纤长,一拨,琴声如缓流的溪水,溪水潺潺;转眼之间,又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
邡夫子惊讶抬眉,耳边动人的琴声仿佛不似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