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始是个贴心的,想着李昀和李曦都伤得不轻,便在马车中垫了好几层厚褥子,马车轮子也用牛皮包上了,李昀一坐上车就忍不住感慨,岁始这样可爱又体贴的少年,为何竟会是秦漠这狗东西的小厮?真想把他骗过来啊! 可爱又体贴的少年岁始将王家兄弟捆了,堵上嘴,一路骂骂咧咧说这二人滥赌鬼,欠下巨额赌债还不上,一家子都得拉去做活还债,给四周探头探脑的村民演了场略显跛脚的戏。 院中被铁链栓着的女人却很是配合,她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布,在女儿和侍女们的帮助下稍微清理了身上脏污,换下了不能蔽体的单衣,跟着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一行人赶到茂县温泉庄子时,才刚刚入夜。 庄子大门外,管事赵盛带着十来个侍女小厮,整整齐齐分立两旁,翘首张望了半天,终于见到车马的影子,喜滋滋地整了整衣摆,又吩咐下人们都打起精神来。 自从他今日午间接到岁始的吩咐,说公子要带着袁姑娘过来住几天,已忙忙碌碌收拾了整个下午,务求抓住这次机会在公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最好趁机混到公子身边,或是拿下整个京畿地区的大管事一职,周礼两口子没了,他的升职机会也来了! 秦漠自是不知道赵盛这番升职加薪的热忱,刚一勒马,就听到整齐划一、洪亮热情的一声:“参见庄主!”,愣是把见过大世面的他也给惊了一下。 马车里的李昀也挺震惊,暗道这悬剑山庄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啊!孟余县有庄子有宅子,茂县有温泉庄子,是不是整个大燕都有秦漠的别墅啊?这狗东西真有钱,公主都羡慕得要流口水了! 秦漠没有接收到来自大燕公主的羡慕之情,他撩开车帘将李昀抱下马车,一转身就看到赵管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脸。 “怎么能辛苦庄主呢!小人早就准备好肩舆了,庄主这边请!” 看着已经抬到面前的两架肩舆,秦漠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瞟了眼赵管事,将李昀放了上去。 下人抬着李昀和李曦,簇拥着秦漠,将人迎了进去。 赵管事一路嘴不停歇:“庄主,沐雪阁跟聆风馆都收拾出来了,您看将袁姑娘姐妹俩安置在哪一处呢?” “沐雪阁吧。” “是庄主!庄主和袁姑娘都还没用晚膳吧?曲娘子听说公子受伤了,下午就开始炖葫芦鸡,这鸡最是补血益气,公子待会儿可要多用些。小人还特地去寻摸了几尾鲥鱼,袁姑娘姐妹被烧伤了,这鲥鱼油最善治烧伤烫伤,鲥鱼也是清肺健脾的好物” 秦漠一路都保持沉默,听到最后这几句时,才吝啬地冲赵管事点了点头。 赵管事立刻领会到庄主的精神要领:得多关心袁姑娘!于是又开始叨叨:“袁姑娘行动不便,小人还准备了素舆,院中各处台阶也都垫上了木板,姑娘养伤时也能出来看看景,散散心。姑娘的衣衫首饰都是素问准备的,选的最柔软透气的料子” 一旁的李昀听得心中感慨,这位管事在这小小的庄子上当管事真是屈才了啊,御前大太监王英也就跟他不相上下吧!但作为一个在深宫饱受压迫六年的可怜公主,李昀对于管事的周到细致还是很感动,真恨不得把他也挖过来啊! 秦漠听着听着也想叹一句赵管事怕不是李昀身边的公公假扮的,至于这么殷勤吗?但总的来说,他还是很满意,给了赵管事一个“不错”的眼神,赵管事以为拍对了怕屁,自是得意极了。 到了沐雪阁,秦漠又是亲力亲为将李昀抱到内室床上,嘱咐了一路跟着的侍女素问好好照顾,一抬眼却看到旁边黏黏糊糊靠着李昀的李曦,不禁眉头微皱。 以前不知道李曦是男孩就算了,如今知道了,便开始不满意他时时刻刻黏着李昀的行径,半点没有男子气概,遂指着李曦的圆脑袋吩咐素问:“将他安排到厢房去,看着他将药喝了,好好歇着养伤。” 素问得了吩咐立刻安排人去煎药,抱了李曦连哄带骗地往厢房送。 李曦向来怕秦漠,也不敢哭闹,只眼巴巴望着李昀,舍不得走。李昀浑身是伤,哪儿还有精力照看他,只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摸摸他的脸,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乖乖跟着丫鬟下去。 送走小黏人精,李昀精神也松懈下来,赵管事精心准备的住处自然哪儿都好,大床又香又软,她一躺下就再也不想起来,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安顿好李昀跟李曦,秦漠也没有多留,径直回了聆风馆。 岁始将王家兄弟关起来,又安排好疯女人和小丫头后,便去见秦漠。 秦漠回到自己房间,人也困乏了,强撑着精神吩咐岁始明日遣人去宛城通知顾允和,安排人调查孟如虎与通源镖局之事。 <
> 岁始将秦漠的吩咐一一记下,见秦漠说完便挥手让他离开,踟躇半天,支支吾吾好几次,都没开得了口。 秦漠知道他是惦记着何歆的事情,但他现在没有更多的头绪,也不想让岁始去调查何歆的行踪,这小子太单纯老实了,遇上何歆,八成是得被她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去看看我的药熬好了没。你也让大夫给瞧瞧,别跟个柱子似的杵在这儿。”秦漠故意露出皱眉忍痛的样子,立刻将岁始忽悠了过去,忙不迭地去帮他看药了。 岁始走后,秦漠又将赵盛唤来,将调查何歆的事吩咐下去,赵盛领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干出点成绩来,干劲十足地下去安排了。 月向西沉,夜色渐深,刚从水里火里走过一遭的几人,终于睡上了一个安稳觉。 沐雪阁中的李昀,却被困在了一场怪梦中。 “公主这张脸真漂亮啊!得挑把好刀伺候您才行呢,对吧?” 冰凉的刀刃若即若离地贴着李昀的脸,她又气又恨,却动弹不得,张张嘴想反呛对方几句,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或者把这刀给您弟弟用可好?我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孩子了。哎呀,公主还瞪我呢,舍不得弟弟呀?那要不换成秦漠?情郎有的是,弟弟就这么一个呀,您说对吧公主殿下?” 李昀险些将牙咬碎,憋了一肚子脏话却吐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憋出内伤了。 紧接着便又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淌下来,李昀以为是眼泪,很快却又闻到了血腥问,尖利的疼痛迟了片刻才传来,是她的脸被利刃划破了。 就这样一刀又一刀,这场凌迟酷刑仿佛将时间无限拉长了,那持刀的人一直在嘻嘻哈哈说着什么,李昀也渐渐听不清楚,只有肌肤被寸寸划开的剧痛和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梦境。 “圆圆!圆圆!” 秦漠唤了几声,李昀却半点反应也没有。再摸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怎么回事?昨日晚间没发现她起热了吗?”秦漠有些生气地瞪着旁边跟鹌鹑一般缩着脖子的素问。 “启禀庄主,奴婢昨日晚间起来看过五次,袁姑娘都好好的。今日辰时奴婢唤姑娘用早膳时,姑娘一直没应声,这才开始发热的。” 素问都快哭了,她半个时辰前来叫过李昀,但人没醒,以为是她伤得不轻,又一路颠簸,累着了,这才让她再多睡一会儿,药也端下去温在炉子上了。 谁知道半个时辰后,素问再来唤,李昀还是不醒,原本苍白的小脸也变得通红,再摸了摸李昀的额头,一片滚烫,这才着急忙慌地遣人去通知了秦漠和大夫。 “大夫来了!”在秦漠发怒骂人之前,岁始扯着大夫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 大夫这把老骨头差点让岁始给颠散架,颤巍巍赶到李昀床前,啥也不说赶紧把脉看诊。越看老大夫的眉头皱得越紧,半晌没说话。 大夫的沉默让旁边的秦漠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知道李昀这次伤得很重,还淋了雨,但昨日她没有发热,人也醒了,还以为不会有什么大碍,结果今天忽然烧得人事不省,若有个什么万一 “呜呜呜阿姐!阿姐!我阿姐怎么了?” 李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见李昀不醒,身旁几个大人个个都绷着脸,忍不住哭了起来。 秦漠正心烦,也没心情哄孩子,使了个眼色让岁始将李曦抱出去。谁知李曦竟不走,一伸手就抱住了秦漠的腿,眼泪鼻涕全往他衣服上抹,边哭边嚷嚷:“阿姐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我要阿姐!” 小孩子口无遮拦,一个死字砸得秦漠眼前黑了黑。他有些不敢想,李昀竟真的会死,而且还是因为自己而死。就算前不久还恨得差点一剑杀了她,但是,但是他也没有真的动手啊! 大夫放下李昀的手腕,看了看秦漠,又看了看李曦,捻着胡子沉吟半晌,急得岁始也开始嚷嚷:“大夫!您老倒是开口啊,袁姑娘是怎么回事?” “袁姑娘情况不太妙啊!”大夫一句话,立刻惹得李曦哇哇哭,秦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