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韫诗乘坐马车来到肆,丫环搀她下车,“不用跟着我,我挑些便出来。”
仆人们弯腰应是。
温韫诗走进肆,空无一人,连掌柜都不在,温韫诗站着不动,环顾一周,轻声喊道:“絮柔?”
絮柔从二楼探出个头,“我在这,韫诗。”
温韫诗上至二楼,苏吟迎上来,温韫诗微微睁大眼睛,“抱歉,韫诗,事关重大,我只能拜托絮柔帮我约你出来。”
楚絮柔拍拍二人,“我下去帮你们看着。”
苏吟、温韫诗颔首称谢。
温韫诗拉着苏吟坐下,有些紧张道:“吟,你想好了?”
苏吟抚上温韫诗的脸,凝视温韫诗柔和纯粹的眼眸,可能今日过后...
苏吟长话短说交代了温有良是三皇子逆党,以及观莲节刺杀时凌严,为排挤异党掌控扬州,导致许多人家破人亡,杀害她视如兄长的秦无笙等事。温韫诗眼神震荡,身子瘫软,眸中的泪花怎么也掉不下来,心死是哭不出来的。
她敬爱、敬重的爹竟是朝廷口中大逆不道的反贼。温韫诗念叨“怎会呢?怎会呢?”
温有良在家虽是严父,可他教导有方。从温知景便知,贪玩了些可从不惹事。对这个爹,他们是有些害怕但更多是崇拜。温家有万贯家财也常常周济穷人。天降灾祸时,温家总是第一个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温有良待人谦逊温和,处事圆滑却不市侩。连百姓都称赞道菩萨首富。
她爹对妻妾都很好,家中无腌臜事,兄弟姐妹间和睦,这都是温有良亲身管教,持家有方的结果。温有良每日会抽出时间与家人聚一起饮茶谈天。他爹虽是半路习,但他勤学苦练,比那些自小读的世家子弟相差无几。温韫诗自小崇拜他爹,开始练字也是临摹她爹的字。
苏吟说的与她眼中的爹大相径庭。温韫诗不相信,不是不敢相信,是相差甚远无凭无据,便无法抹杀她心中的温有良。温韫诗忽的起身,扯出一抹笑,对苏吟颤声道:“苏吟,谢谢你告知我这些。但我无法相信,抱歉。”
苏吟欲争辩,可她转念一想,从外人嘴里说出的亲人与她平日见到的完全不同,即使是好友,也难以相信,毕竟与她朝夕相处的是她的亲人。温有良想必在家中是个好爹,经历荇山一事前,她也想不出温有良是个衣冠禽兽。
苏吟颔首,握着温韫诗的手,柔声道:“我明白,韫诗,我来并不是要你与你爹为敌,而是提醒你。世间万物都能蒙骗你的眼,想要看破有时闭上眼,将自己摘开才看得清。当然,皆是源于你的心,想看,还是不想。”
絮柔和苏吟目送温韫诗出了肆,“她不相信?”
“换我也难以相信。”
“也是,若有天你告知我陆显翊是十恶不赦的大逆贼,我也不会相信,何况是她爹。”
絮柔转身看着苏吟的眼眸浸满愁绪,对苏吟打趣道:“正妻找上门了?你竟还活着,苏姨娘颇有手段啊。”
苏吟失笑,她看着艳丽绝色的美妇神色飞舞,这也是她喜欢絮柔的缘故,总能将她烦忧之时,以玩笑破除。内心倒是轻松了些。估摸着温韫诗的马车走远了,苏吟与楚絮柔方才走出肆,沿街闲逛。苏吟将郡主来府中前后的事全数告知。
“我就说这些高贵子弟成日无事,脑子都用来争斗了。郡主先是给时府的奴仆们下马威,让他们认清她高贵的郡主才是时府将来的主子,既让他们忌惮同时羞辱你。鸳鸯佩也是敲打你,别以为有了时凌严的宠爱,你便是主子了,你不过是他们的奴,想打便打想骂便骂。”
苏吟捂唇笑道:“陆公子可没让你卷入内宅污糟事中,你怎的如此清楚,难不成你也想斗。”
楚絮柔大手一挥,撑撑水袖,慵懒道:“他敢让我卷入其中,小心他绝后。”
苏吟不禁笑出声,楚絮柔见她展露笑颜,便放心不少。苏吟收了笑,转头看着絮柔,“絮柔,你在长安听过这位纯安郡主吗?”
楚絮柔凑近苏吟,坏笑道:“你这是打探敌情,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苏吟唇角弯弯,“是啊!我预备做那个吹枕边风的小妾,软硬兼施,逼时凌严将我扶正。”楚絮柔“切”地一声,“你要真是这样,我才放心了。”
苏吟挽上楚絮柔,轻声道:“郡主面上瞧着,言笑晏晏,似是好想与的,可我总觉得她不像面上这般和善。”
楚絮柔握住她挽上来的手,小声道:“纯安郡主在民间名声不错,跟着君上出巡时,沿路救济家境贫困的平民,再加上她贤惠友善的笑,这谁不喜啊。但陆显翊同我说,纯安郡主爱玩男人,时不时有士族子弟为她自戕,有两个还真死了。”
“救济是真?为情自戕这些百姓不知道吗?”苏吟大为吃惊。
“救济一事是她母亲教的,为的是在君上面前露脸。为情自戕,乃贵族秘辛,怎可能道给百姓知晓。况且她面容姣好、心地善良,民间还传她是仙姑转世,有男子求她不得为她死,在百姓心中不觉得有何奇怪。”
“百姓不知,那些高门大户、门阀士族总知道罢。”
“知晓又如何,她母亲是君上的亲姐姐,她为皇室挣名声,君上自然宠爱有加。因此,谁敢置喙。再加上好名声,上门求娶的贵族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楚絮柔挑眉,“别看她们身份已然这般尊贵,要想在皇家活下去且活得体面,那都是踩着人肉尸体过来的。你呀,不是对手,还是称病躲着些,上一次没打成,难保她心怀不忿,再找你茬。”
楚絮柔的提醒在苏吟耳边回荡,可还没来得及装病,郡主的请帖便送至眼前。郡主这是时刻盯着她的行踪,她回到庭院将将坐下,鞠夏便进屋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