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烛勉强张开眼睛,只看见一道黑色的背影逐渐走远。
再次醒来时,屋子里围了一堆人。
温先生正在为她诊脉,顾而离她最近。
床头矮凳上坐着白修罗,床尾站着余大昌。
莺歌燕舞姐妹俩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泪。
稍远些竟是薛公公,如坐针毡的样子,端起茶杯半天也没喝上一口。
“应无大碍了。”温先生把她的胳膊放进被里,仔细掖好,退到一边。
眼前人影一晃,换成了白修罗。
他一脸心痛至极肝肠寸断似的注视着她,颤抖地手掌抚过她苍白的面颊,最后落在散乱的发丝上,一根一根,极尽缠绵地梳理整齐。
小烛在心里痛苦的呻吟:主上大人,您老行行好,小女子刚从鬼门关回来,您要演深情似海就等我心脏养好点再演吧!
白修罗改掌为拳,倏地转身,眉眼之间尽显暴戾之色,一脚踹翻跪地痛哭那两个,恨声道:“还有脸哭!再哭,挖去你们的双目,割掉你们的舌头,斩断四肢喂野狗!”
哭声戛然而止。
莺歌和燕舞一边一个,抱紧白修罗的大腿呼天抢地:“白先生,咱们从未对小烛姑娘生出害人之心,她要上吊,与咱们无关啊!”
“无关?你们俩当本座瞎了吗?小烛为人单纯,一时想不开自缢,你们看见了为何不救?”
两人俱是一惊,心想:那丫头半死不活开不了口,而事情发生时并无第四人在场,白修罗怎会知道这些?
“你们两个贱婢好大的胆子!竟做出此等丧心悖德之事,怎么对得起太子殿下的厚望?怎么对得起白先生的抬爱!来人呐!即刻押回太子府,杖毙!以儆效尤!”薛公公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只觉怒火攻心,恨不得立刻将她俩碎尸万段!
太子殿下要她们过来监视白修罗,这两个蠢货可倒好,跑来跟个小姑娘争风吃醋还差点闹出人命,白瞎了殿下的一番筹谋。
“薛公公饶命啊!白先生饶命啊!小烛、小烛姑娘饶……”喊声未歇,人已拖远。
薛公公面上讪讪的,拱手道:“咱家这就把人带走,免得污了白先生的眼。另外,太子殿下听闻小烛姑娘身受重伤,忧心忡忡,特命咱家带来东阳皇室秘制外伤药数瓶和千年人参等补品。盼望小烛姑娘早日养好身体,恢复健康。”
“太子殿下费心了!”白修罗淡然回礼。
发生这种事,薛公公心知眼前之人定然十分不快,便不再多谈,跟小烛道别后,带领一干手下迅速离去。
等外人都走干净了,白修罗阴沉着脸坐到床边,手里攥着一张纸,一行一行认真地看。
小烛定睛细瞧,那不是她的绝笔信吗?都是为了营造气氛乱写的,有什么好看,搞不好还有错字哩!
“甘醇美酒?穿肠毒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都从哪儿找来的词?”
“话……本子……”她声音粗粝,像有石头挤在嗓眼儿里,一说话就摩擦出嘶嘶的动静。
温先生一到憋不住笑就爱找借口开溜,这次也一样,一本正经道:“属下先去给小烛姑娘熬药。”
然则留下一个忍俊不禁的后背。
“本座让你天天跟着周夫子做学问,都做成白日梦了吗?”白修罗把信纸一掌拍到桌子上。
桌面磕去一块儿,是她昨个儿上吊踢坏的。
“周夫子……不教……情诗……”
“你倒无师自通得很!”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怔了下,许是不约而同想起雪中那首诗。
一时无语。
余大昌的注意力都放在信上,等偷瞧完内容,咧嘴揶揄道:“想不到话本子里的意境也颇为幽曲,怪不得小烛姑娘爱看呢。后边这几句就出自姑娘的手笔了吧?当真……朴实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