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沐濯正背对着她,并无察觉。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
小烛侧耳听了听,没听到任何动静,心下不由嘀咕:难道两个人一同走了?
谁知,眼皮才将将眯出一个弧度,一张久违的笑脸便映入眼帘。
“温、温先生!”她既喜又羞地唤了一声。
喜的是时隔多年再见故人,双方也算各自安好;而羞的嘛,刚才林沐濯临走前那句钻什么皇宫,听起来别扭的很。
世人皆知东阳皇帝沉迷医理,有神医之称的温先生既与他是故交,两人见面何必用“钻”的。
她往日在雅堂读,其实也听过那么一点点妖风,说那个上官雅喜好龙阳,因此一听林沐濯那么说瞬间就有了不好的联想。
温达当然明白小烛的窘促。
方才她一动,他就知道她醒了。
但这种事本就不适合与外人道,索性对她的尴尬视而不见,一味笑说:“姑娘万福!”
“不不,是我托了温先生的福。”
温先生比她年长,岂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
小烛作势要起,温达拦道:“姑娘大病未愈还是好生躺着,不然你明日再不见好,在下可就遭殃了。”
他用林沐濯的话来调侃,丝毫不见扭捏,态度也始终爽朗大方,应当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小烛不禁暗怪自己胡思乱想,惭愧地说:“每次有事都要连累先生操心劳累,小烛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无妨,在下的本职便是行医救人。再说以姑娘今时今日之地位,能为姑娘略尽绵薄之力乃是在下的幸事啊!”
“温先生,怎么连你也打趣我!”小烛哭笑不得道。
“对对,正事要紧。”温达故意敛下笑容,拿过托盘,“咱们先把药喝了。”
良药苦口,千古箴言。
小烛憋着气喝完,直苦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这些天她虽昏沉无力,但并非没有意识,尤其在温达的一番妙手治疗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
被病魔压制的五感渐渐恢复后,她会觉得碗中的汤药愈发苦涩,房里的气味愈发呛人,床畔的身影也愈发焦虑……
小烛不确定自己是否说过一些不该说的话,好像在某个不受控制的时刻,她依稀见到了蒙着脸的林沐濯,身着白修罗常穿的紫袍大袖,一步步向她走来。
在这个充满毒瘟的屋子里,除了身为医者的温达,就只有他了。
明明应该避她唯恐不及,为什么他还能寸步不离地守着?
要说是为了那点可笑的兄妹之情未免牵强,亲的尚且难以做到,更何况他们俩是假的。
醒着的时候,小烛就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假如十四五岁的年纪还不够她看清白修罗的心思,那到了现在,面对林沐濯生死不计的陪伴,她还有什么可质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