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的呼吸正被剥夺。她锁死了他的气管。但死亡的概念大概排不上目前脑中想法的前三。她在说什么话也并不要紧。 昏花的眼前，她嘴角滴滴拉拉至下颌的血丝，涎液，因为皱眉牵扯出眼眶的泪痕，已经混乱的呼吸，还有该死的应该再朝后挪些的坐位。 洛洛将她一把拉下，另一只手掐猫一样穿过发丝制住她的后颈。他也毫不留情地咬破她的舌尖，换来未料到的松软惊呼，再更用力地吸吮她的血。 还不够。 牙齿下的触感出乎意料的好，于是所有相交都变成啃咬。她也没示弱，用力发狠地撕咬他。两只凶兽用尖牙搏杀，从床追逐到桌子上，到墙边，直到把彼此掀翻在地。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鲜血淋漓。 所以果然是种食欲么。 “你到底…要干嘛……？”伊洛丝的话被他的齿锋在脖颈咬碎。她拽住他的发迫使他抬头，湿漉漉的眼睛半阖，视线相接是藕断丝连的湿黏。 洛洛像一条恐怖的疯狗。她不想玩这个痛得要死的咬人游戏了。 他比她更像个揍敌客，根本不在乎头皮被撕扯的疼痛，再次歪过头抵住她的唇，咬着她的舌头提进自己嘴里，一边吻一边回答，“要的……” “……”他在说什么啊。 伊洛丝脸上的红晕像浸透画纸的水粉迅速热烈地蔓延开。她仰颈要躲，被洛洛在喉骨重重咬了一口才使了真力气推他，撑起身子坐起来。大脑被贪渴泡发得昏沉，因一闪而过的念头找回清明。 会有痕迹。 然后是一条条清晰的逻辑。 爸爸会看见。 不可能在这里。现在想想他们打架的动静应该已经传进楼下的耳朵，她没有被围观的爱好。 她看向洛洛，平复了呼吸，手仍抵在他胸口，“冷静下来了吗？” 短暂地怔愣后，洛洛觉得自己正被硬生生塞进一个窄小的玻璃器皿，铺天盖地的屈辱感正是顶上朝他压下的盖子，没留下一点缝隙。 蛮横地。 眼前的人睫毛乱颤，蒙了层热腾腾的水雾，满脸满脖子都昭示着他们做了什么，看向他的眼神却是清亮坦然的，写着平静，拒绝。 凭什么？ 记忆也是蛮横的。 洛洛还在混乱，它又来添乱。和那时候深切的耻辱如出一辙。她最擅长翻脸不认人，他又忘了。这次又是凭什么？他已经不是…… 上一秒还沸腾的血被这种平静冻成了粗糙瘆人的冰粒子，咯吱咯吱地挤压他的血管壁。洛洛起了自己也从未见识过的怒火。 他掐过手把她压在身下，半敛的黑瞳戾气森然，质问道：“好玩么？” 伊洛丝没挣扎。 她其实能理解，被打断不好受。但不太理解洛洛怎么能气成这样，也没明白他的问题。他的游戏太疼了，忽略疼不免会忽略别的。所以没那么好玩，不能怪她不配合到底吧？ 但是这人这么生气，直说似乎不合适。她真的不想再打一架。 伊洛丝望进他眼里，落进渊黑眸中明确的愤怒里。她抬脖，扶着他的脸，在唇角印了一个吻。 “乖一点，好不好？”像一贯哄伊路米的语气。 洛洛感到极度荒唐。 这算什么？一个浅薄到分不出是不是吻的动作。明明居高临下的是他，怎么她能在身下一丁点怯怕都没有地用这种逗猫逗狗的方式跟他说话？ 不断重复的问题被怒火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 总之不可能了，在他说停止之前。 愈演愈烈的念压下，伊洛丝终于皱了眉，眼角被眉梢压下。 “疼。” 她听见地面在他掌下缓慢龟裂，知道没哄好，但她真的烦了，手骨都快被他捏碎。 伊洛丝抱怨道：“你弄疼我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痛。我不喜欢。” “……”洛洛怔愣地松了手，参差光影在他睫下晃动，衬出一脸微茫。 伊洛丝起身，坐回床沿，冒出满心躁意。到这一步了，她不想怀疑自己的决定。可这个人，怎么能这么…… 她真的不懂他。 洛洛也坐直了，手撑着地，左膝支着，抬眸望她。 “可是……”他听起来呆呆的，“是你先咬我的。” 伊洛丝歪过头，不解。她伸手比划了两下，“是你先惹我的。你把我那样那样。” 洛洛还想辩驳是她先挑衅。但印入眼帘的无害
姿态又唤醒悱恻的画面，他的争执欲偃旗息鼓。他扶着头，急急收回去的愠怒转成太阳穴的绞痛。 西沉的光线透进屋里，把他周围的尘埃照得熠熠，伊洛丝恍惚间看清了窗隙中漏下的光的形状。一点橙金色的辉光，把洛洛眸底的冷雪烧化了。 她突然想通了这个逻辑。 “是我给了你错误引导吗？”她问，“我让你以为，我们接吻，应该是那样？” 他抬头，沉默地看着她。 “过来。”她伸出手，仍用那种姿态唤他。 洛洛没动。 他像个从来就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瓷器，悄无声息在她面前坏了，里面藏着的珍珠美玉一颗一颗咕噜噜滚落，印着橙金的光，闪得她眼睛疼。他面上是违和的平静，就像从前违和的笑容。总之不该贴在此时此刻的他上。 良久，他开口。 “你到底……”话语也一起坏了，“我……？” 没人能听懂坏掉的句子。但经语言加工的内容注定套上范式和枷锁。话语是冗余的修饰。 他没必要说话。 伊洛丝小小叹了口气，走去他面前坐下。她倾身，亲了亲他的眼角，似乎想用玄乎的力量把咸涩消解。 洛洛皱起眉推她，侧头要避开，像对这种亲昵厌烦至极。 她也没生气，微凉的指抚去他面庞，捧着脸把他拉近，湿软一滴一滴落在他唇上，连呼吸都很轻。 为什么……又把他当什么？ 洛洛问出口了。 为了听得更清，他只好伸手揽过她，问问题时嘴自然是要张开的。 她柔软地，循序渐进地来找他，把郁结不发的字句，和回答一起碾碎在交缠的舌尖。 舌头比牙齿敏感得多，嘴唇碰嘴唇会痒得发木，伤口变成了烦人的阻碍。血腥气是另一种隔阂，把她的气味盖得很淡，只能循着一点痕迹费力去找。 这时候，洛洛好像听明白了。她在耐心地拆解自己，告诉他应该是什么样，他们怎么也不该互相伤害，浴血厮杀吧。 作为回答，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 然后伊洛丝再次把他推开。 顶着似乎迷茫，似乎冒火的视线，她说：“…有正事啊。天都要黑了。” 她捂住脸，“一下午了，洛洛。” 他呼吸还沉，眼里的情绪更加复杂，无意义地重复她的句子，“一下午了。” 她脸颊上的霞光一下透到了眼角。 极近的四目交汇，伊洛丝看见了他瞳中的自己。她稍稍歪过头，研究了会，然后眨着眼睛朝他扬起一个笑，语气柔了点。 “把你的手给我。” 洛洛盯了她一会，长睫垂下，还是伸了手。 她托起他的手掌，手心朝上交叠，正对窗沿折射的天光。柔和的夕阳落下，暖意在洛洛手心铺展开。 下一秒他遭到的冲击，超越了刚刚缱绻的吻。 细碎的橙金在他掌心聚集，一点一点凝出实体，长出重量，直到变成一整块不规则的楔形宝石，被余下的黄昏轻轻抚摸。 鲜亮，真实。 像什么东西困住了光。 他握紧，触碰到切实的棱角，不是虚无的气。是具现化物。又不是。她根本没沾过。但薄薄覆了一层她的念。 “会消失吗？”他问。 伊洛丝摇头。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洛洛，惊讶的，惊喜的，小心翼翼的？像意外获得心仪礼物的小孩子。他是小孩的时候好像也不这样。但这种感觉很好，就好像世界上他想要的都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显而易见，她还是问了。 “你喜欢吗？” 洛洛的想法仍然复杂，又仿佛从未有过地清晰。 语言是低效的。 他侧过颈，学着教程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