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买了些肉,咬咬牙,还买了只鸡。
江绚两人回家之时,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进到院子,就看到李春风蹲在院子里,正拿着扇子给面前的炭炉扇火。
那浓郁的鸡汤香味就是从炉子上的陶罐里传出来的。
看到两人回来,李春风叫道:“秋雨哥哥,你来扇火,别扇太久了,就一下就行。”
“你让秋雨先去换身衣服。”柳娘从厨房探出头来,道:“烧了水,你们先去冲个凉。”
江绚应了声好,拉着江秋雨先进到屋子里,将证明秀才身份的收好,再拿了粗布褂子,两人走到了柴房后面的空地。
这里放置着两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温度正好的水。
李春风见火势起来了,添了块炭,让鸡汤继续炖,起身到了厨房帮忙。
柳娘买了一些时新菜,还买了一条鱼。
柳娘正在给鱼打花刀,见李春风进来,便道:“春娘,你来瞧瞧,这鱼大,花刀便得这样打,待会蒸的时候,你要注意时间,一炷香就可以了。”
李春风站在旁边仔细看着,待柳娘收拾好装盘后,便去摘菜。
两人将青菜都弄好,江绚和江秋雨已经洗好澡,换了身家里穿的粗布褂子。
见两人要进来,柳娘便道:“厨房挤,你们别来帮倒忙,出去坐着去。”
江绚瞅了眼厨房,笑着拿着水桶去提了水来放在一边,便示意江秋雨出去。
两人坐在院子里,江秋雨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碳炉,江绚则是接过李春风递出来的篮子,在水井边洗菜。
瞅了眼江秋雨,江绚道:“学堂,你不愿意去?”
路上,他跟江秋雨说了那个学堂的事,可江秋雨只在听到之时高兴了一下,便一直没有再说话,也不说到底去不去。
江秋雨低着头,看着咕噜咕噜冒热气的陶罐,低声道:“要六贯钱。”
他一年从官府拿的不过是五贯而已。
何况,这些只是学堂的学费和住宿费伙食费,笔墨纸砚还是得自己准备。
这可是一大笔钱。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江绚道。
“什么钱的事?”李春风正好从厨房里出来来拿江绚洗好的菜,听到这话问了一句。
然后转头看了江秋雨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是去读学堂的事吗?”
江秋雨醉了,她可没醉,谢清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回来还告诉了柳娘。
“学堂一定得去读!”柳娘也从厨房里走出来,顺手递了两颗大蒜让江绚剥,同时对江秋雨道:“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读?秋雨你是担心学费?不用担心,我现在赚的钱够家用了,你爹的束修全部给你读!”
“可……”江秋雨哑声说了一个字。
可那是你辛苦刺绣赚来的钱,至少,应该给你和李春风置办几件衣服。
“你听柳娘的。”江绚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我们是会辛苦点,但只要你读出来了,自然有翱翔九天的时候,到时候,你只要记得柳娘和春娘的好就行。”
“是啊,等你高中之后,我也能赚一个诰命了。”柳娘笑道。
李春风看看江绚,又看看柳娘,想了一下,道:“秋雨哥哥,你以前说过,中了进士就可以做大官,等你做了大官,就没人敢欺负我了!我和娘都能赚钱的,你不用担心,尽管去读!”
江秋雨慢慢的从江绚身上看到柳娘,然后看向了李春风,眼眶不觉微红起来。
柳娘笑道:“秋雨,你只管好好读就行,旁的事,你别想,让你爹想。”
说完,便招呼拿了菜的李春风回厨房了。
听得厨房里响起了锅铲声,江绚身体前倾,对江秋雨低声道:“这些年,我们只知道一些大体上的消息,而且是延后了许多的,这段时间知道得多些,也是从谢老爷那里转述过来的,秋雨,那个学堂是越城金大人筹建,南吴覆灭几年了,如今流民归乡,江南安定,金大人也是想做一些功绩出来,所以,请来的人至少会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还有就是,学堂初建,新招的学生都是需要推荐和考核的,估计里面有不少大户和新贵家族的子弟,他们得到信息的途径很多,甚至,还会知道一些现在朝廷上的动向。”
声音顿了下,江绚低声道:“你可记得,孙子兵法所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江秋雨轻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我记得。”
“虽然,你离真正进入那个地方还有很远的路,但是越早知道那边的情况,或者说,你至少要知道如今江南是个什么局面,省府的官员是谁?各地州府的官员又是谁,秋雨,你不光是需要一个能接受名师授课的机会,同时,你更需要认识更多的人,知道更多的信息。”
江绚轻吁了一口气,道:“当年,我就是一心只想着读,还是一门心思的在家里苦读,就算中了以后,也不跟那些同期应酬交往,也没有去那些高门大官处拜访,那些人,只存在老太爷给我的一些零星信息里,所以,我连当初到江城的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是在逃出江城,又被人抢得连条内裤都没给他留,赤裸裸的躺在雪地里等死的时候,想通了一些事。
所以,就算是在逃难,就算是在流民棚户区里,他也尽量的去认识人,去探听一些信息,去让自己的名声在他想要的方向传出去。
这样,才等来了谢清这个贵人。
而现在,在没有江家做后盾的情况下,学堂,就是江秋雨结交人脉,获取信息最好的地方。
看到江秋雨缓缓点头,江绚轻叹了一口气,道:“还有件事,你要记住,韩信能受胯下之辱,才有后来的兵仙韩候,你去学堂,虽有陈大人的推荐,但是出自寒门,又无亲友是名士大儒,就算你才学好,依然会被人欺负,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江秋雨微怔了一下,随后他看向了厨房。
看着李春风在柳娘的指挥下欢快的切菜,倒菜入锅,或是帮着柳娘装盘,转悠得如同早春的风一般,连这夏日的烦闷都似乎被吹走了。
好一会后,他缓声道:“我知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清楚的,就算以前不知道,这些年,也足够让我明白了。”
“那就好,你再记住一点,审时度势,找好方法,也未必不能反击。”江绚笑道了一声后,又道:“你那火再扇,汁都要熬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