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眼见薛嘉禾的态度缓和,觉得自己抓住了这线生机,松了口气,“殿下能明白,就最好不过了。其实陈家很快便会举家离开便经常,是摄政王的意思,因此殿下以后也不会再见到我,不如还是从前那样,当做殿下的生母已经死了吧……”
她磕磕巴巴绞尽脑汁地挤出话语字句,说着说着却突然灵光一闪——既然薛嘉禾是长公主、皇家的人,那想要从国子监的争端中保住陈执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陈夫人本已经因为容决强硬拒绝而放弃的念头又再次死灰复起来。
反正,薛嘉禾和陈执锐也是姐弟关系,她那么喜欢自己的两个弟弟,也不在意再多疼一个,对吧?
“不过今日能和殿下相见,也是有缘。”陈夫人勉强挂起了笑容,“不如碰个巧,殿下今日若是无事,便到陈家走一遭,用个便饭,我也好将家人介绍给殿下认识,您看如何?”
薛嘉禾顿了顿,“……夫人的家人?”
“当年救了我的陈老爷,和我的独子。”陈夫人的笑意真实了两分,“这孩子乖巧又聪明,十分讨人疼爱,殿下若是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和阿云一样吗?”薛嘉禾问。
听见这个名字,陈夫人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了,“我儿执锐和们当然——”她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用疼痛阻止了后面的话语,深吸了口气才压着怒火道,“都是殿下的血亲弟弟,自然是相似的,殿下见了便知道。”
薛嘉禾不置可否地垂下了眼去。
说来奇怪,她对自己的双胞弟弟、还有如今的幼帝、乃至于陈夫人和容远所生的第一个早夭孩子都不反感,偏偏陈夫人如今的那个儿子,光是这么一提起来,就叫薛嘉禾心口发闷作痛。
“殿下?”陈夫人好容易找到薛嘉禾这最后一根稻草,自然不想放弃,见到薛嘉禾不再言语,她想了想,用最轻柔的声音劝道,“都说血浓于水,殿下都能凭着这分联系找到我,自然也一定是会喜欢上执锐的。”
说着,陈夫人在蓝夫人威严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两步,朝薛嘉禾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平摊向上,“……阿禾,跟我去看一看吧?”
终于从陈夫人口中听见了“阿禾”这个称呼,薛嘉禾有些恍然。
陈夫人的手就摊在薛嘉禾的眼前,上面虽然还能看得出些许劳作的痕迹,但也算得上是保养得当了,她现在的日子应当过得是不错。
难怪……不希望承认她的存在、不想和她相认、不愿意被她打扰现今的一家子。
可陈夫人毕竟还是喊了“阿禾”,又这般温和地对待她了,这是薛嘉禾梦里也没出现过几次的美景。
……这样也足够了吧?
毕竟眼前的答案,已经比她最害怕的要好得多了。
薛嘉禾沉默了许久,才在陈夫人焦急的目光中伸出了手,缓缓向对方的手心递了过去。
一旁的蓝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她倏地站了起来,“殿下——”
这一声呼唤却被门轰然砸开的声响掩盖住了。
砰地一声,后堂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蓝家的两个嬷嬷好险才躲过了门板和珠帘的的攻击。
容决哗地打开乱飞的珠帘走入室中,目光落在了薛嘉禾的脸上,他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剑,深深皱起了眉,带着十足的不耐烦向她大步走去,“……又哭什么?”
薛嘉禾怔怔地抬脸同容决对视,一眨眼,才发觉泪水早就蓄满了眼眶,扑闪一下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她竟在容决提醒之后才发觉。
“容决?”陈夫人早被那声巨响吓得缩回了手,退开几步,“怎么来了?”
容决抬脸看了陈夫人一眼,而后略微弯下腰去,伸手直接将薛嘉禾从凳子上抱了起来,才道,“我不是说了,不让她知道最好吗?”
“是她来找我的,”陈夫人争道,“若不是如此,我才不想再见到她!”
容决几乎是立刻察觉到被他抱在怀里的薛嘉禾身子一僵,眉心皱得更紧,“……什么时候离开汴京?”
“……非走不可吗?”陈夫人自然不甘心刚刚才发现的希望就此破灭,她迅速转而向薛嘉禾求助,“阿禾,也说点什么啊?是长公主,难道连这点忙都帮不上吗?”
“我……”薛嘉禾无意识地抓紧容决的外衣,低垂着脸。
容决要求陈夫人一家离开汴京?将曾经的“容家夫妇”当做大恩人的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许说话。”容决强硬地将薛嘉禾的脑袋按了下去,才转而对陈夫人道,“离开汴京对陈家来说利大于弊,夫人应该明白。”
“这种事怎么可能!”陈夫人咬紧牙关,“以为我带执锐来汴京是为了什么?天子脚下才是最适合他出人头地的地方……却要硬生生地掐断他的青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