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顾虑的李传林走了,给儿子在二嫂那留了五十三块钱,带着仅剩的车票钱和上车时四叔硬塞给他的一百块钱,拎着他的木工箱子去了县城打工。他临走的前夜,跟李家明交待了一番,也让他这‘天才’儿子深以为然。
大伯、大婶是大伯、大婶,四哥、三哥是四哥、三哥,两位堂哥可没亏待过自己,自己也就不能将对大伯、大婶的怨气转移到两位堂哥身上。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一号,这是个全国的大中小学开学的日子。
四哥去学校报名的排场很大,不象大哥、二哥去报道,只有大婶带着两儿子和李家明三个小不点送一送。
今天一大早,二婶、四叔就各拿着两张用红纸条扎的五块钱新票子来送茶钱,鼓励他和三哥好好学习为家里争气。读初中的孩子,大人居然给茶钱,这在崇乡也算是破天荒了吧?
大伯、大婶也一早就换上了新衣服,骄傲地站在堂屋里,叮嘱三哥要如何如何照顾四哥,好象下个礼拜六,两儿子不回家一样。当然,李家明这个给了他们难堪的小侄子,他俩虽然没阻止儿子接‘茶钱’,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落后一步的二婶,在房里狠狠瞪完大姐一眼,拿着一小包重新攒起来的鸡蛋来了,放到三哥半满的旧黄包里,愧疚道:“三伢,这是给家德补脑子的,这次婶婶没攒那么多蛋,只好亏待你了。”
“谢谢二婶“,三哥刚替自己弟弟道完谢,一双空手的四哥走了过来,将鸡蛋从旧黄包里重新拿出来,交到李家明手里,交待道:“家明,这蛋留给满妹和妹。谁学得好,你给谁蒸蛋吃,学得不好的,就没有吃。”
硬着头皮来送茶钱的李家明,看着手里的鸡蛋愕然,这妖怪四哥的气度也太大了点吧?自己前天可是刚给了他们一家人,一个大大的难堪!
二婶连忙又从李家明手里拿起鸡蛋包放回旧黄包,连连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满妹、妹她们的,我以后再给,三伢、家明的也会给。”
四哥再次把蛋拿出来,交到李家明手里,坚持道:“二婶,你给了我,就是我的,我再给满妹、妹,那就是她俩的了。”
这话有些不中听吧?可二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欣慰地地冲四哥笑了笑,也和大婶一样,交待三哥要照顾好四哥。好象只大一岁的三哥,就应该服侍四哥一样。
李家明服了,天才就是天才,单单这份气度就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难怪这妖怪从小就得大人们的宠爱,连与大伯有一肚子意见的四叔,都对他另眼相看,‘日后’只要是大伯供他和三哥上学,借学费、生活费都从来不打推辞的,要知道大伯借兄弟的钱可是有名的‘老虎借猪’。
大婶看着那包鸡蛋有些不舍,但也没有说什么。她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有主意,他说什么历来就是什么,而且说的都在理,家里人慢慢地也都习惯了不反对,除了上次辅导小侄子的事之外。后来的事情也证明,确实是小儿子对了、自己错了,还被传健狠骂了一顿。
只有李家明看着再次交到自己手里的鸡蛋,有些哭笑不得,四哥这话错是没错,可也太糙了点吧?要换成自己这么说,二婶不扇自己两下,也起码会扭着自己耳朵不放。大家都是嫡亲的侄子,待遇怎么就会差这么多呢?
给了,那就接着。李家明也不在乎十几个鸡蛋,拿着鸡蛋包跟四哥道了声谢,还让两个小家伙向他道谢。人家说的也没错,给了他的东西就是他的,现在给了这两小家伙,她们就得向他道谢。
两个小家伙也比以前长进了很多,有礼貌地向四哥道了声谢,门外已经传来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大哥、二哥去县城读是要步行到乡上去坐车,为的就是省下四块钱的车费,跟大伯面和心不和的四叔,可不会为了两个根本不懂事的大侄子去浪费汽油的。
四哥就完全不同了,四叔骑着结婚时买的大红色新摩托车专程送他,可怜的三哥只能骑着辆破自行车截着装着两人的被子铺盖去学校。大人们怕摩托车后面放东西挤着四哥,却不嫌三哥骑车带东西累,待遇就是这么分明。
看到这场面,李家明不禁想起古代的科举,四哥这妖怪要生在那个时代,三哥是他的兄长、童兼老妈子,而大人们就是盼望他光宗耀祖的长辈。最后生中了状元、童考中了进士,双双衣锦回乡,长辈、兄弟姐妹们夹道迎接,全村鞭炮齐放皆大欢喜。
送完寄托着整个家族期望的四哥和捎带的三哥,轮到李家明去村小学报道,待遇就直线下降了。别说有人送,就连二婶都是给了十五块钱,拿起锄头自顾自地去了菜园里锄草。
满妹、小妹?送完四哥,满妹就拉着小妹跑了,这个多月来李家明可没少拿小竹梢抽她,巴不得这个变成了坏人的五哥早点滚蛋!
幸好还有个大姐、还有个四叔,他俩还记得李家明。大姐上山摘猪草时,特意绕了一下,交待道:“明伢,莫在阿婆家吃饭,省得一个人回来。”
四叔呢?送完了三哥,站在晒谷坪外叫:“明伢,快点,我带你去学堂里。”
还以为有车坐的李家明,拿着包从家里跑出来,一看后面跟的四婶,想想要夹在两人中间当灯泡就泄气。
“不用了,我跟狗伢、毛砣他们一起去!”
“不去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