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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矢凌空

李昀握着弓箭的手缓缓攥紧。 沈朝抽出一支羽箭搭于弓弦之上,身姿挺拔而端正,仪态风度比起李昀竟是分毫不让。 少年郎们一瞧,这当真是有几分平分秋色的味道。 人也渐渐地聚起来,都等着一观沈朝的箭术。如今比试还未开始,只是先熟悉熟悉弓箭。不过少年郎们总是要在这种环节秀几番花样儿一展风采的,李昀方才的连珠箭便是如此。 见沈朝挽起了弓,众人都猜测着沈朝的绝活儿是什么,只是等了半晌,这箭却仍在弦上。 沈朝拉着弓弦的手已勒出深痕,她却像是丝毫未察痛意。 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了看台之上,那里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人,面容模糊得看不大清,可观其周身气势,竟令她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如今万事具备,只差临门一脚,总不会又发生些变故罢。只见人影浮动,那人身形高大,双手拍在栏杆之上,望过来的视线令沈朝顿时浑身僵直。 是燕王。 沈朝手指乍松,箭离弦而出。 燕王竟突然来此观战! 众人见沈朝终于射出一箭,都张望着去看,远远的箭靶上竟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李昀望着不远处地面上斜插而进的箭矢,微讶地转头看她:“若是你的箭术如此,我们倒是没有比试的必要。” 沈朝方回过神来,沉默地望着那地面上突兀的半根箭羽,舔了舔因寒冷而皲裂的唇:“嗯……这是失误。” 乐工奏着《驺虞》,他们二人接下来的比试即要合着韵律而射箭,不合鼓点不计数,不贯不计数,沈朝对此还是稍有把握。 就在此时均匀一致的鼓点骤然停止,众人神色皆茫然不知所措。 钟尧却突然走至堂前,朗声笑道:“如此比试实是无趣,靶场上练百次,都不如射猎一次来得实在。 “你们不如就比一比,谁能先将头顶这只鹰射下来。” 头顶传来响彻云霄的清唳,沈朝抬头一望,天空中有鹰展翅而过,身姿矫健,一闪而过的爪牙锋锐非常。 哪里来的鹰?这是沈朝脑海里最先冒出的念头。 这可不好射,沈朝望着高空中疾行而过的黑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昀先是眉目沉下,余光扫向沈朝又收回,仰头紧盯着盘旋的鹰,微眯双眸,一言不发地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目光不断随之移动。 沈朝看了几眼鹰,却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反而转头望向了看台。 燕王就站在那里,静静地观察着他们。 沈朝挪回了视线,手指在红色的箭羽上轻轻摩挲,这场比试当真有这么简单么? 燕王的关子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他看到一个即将被他赶出府去的低等杂役,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是在考察么?沈朝不确定。 李昀拉满弓弦,一箭射出,那鹰身形迅捷,李昀的箭竟是连边都没挨上,而沈朝还未动。 李昀又射第二箭,第三箭……沈朝仍是连弓都没有拉开。 这让围着的少年郎们颇感稀奇,交头接耳好一番,这是瞧着射不中,竟连试也不试了? “若是如此,何苦来哉?”李昀说着又射出一箭,沈朝终于动了,一箭将李昀的箭打落。 如此几番下来,李昀停手侧头看她,沈朝蓦然开口认真道:“不如你我一同认输,此局作平如何?” 李昀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挽弓搭箭,恍若未闻。 沈朝望着盘旋于空中并未远去的鹰,还有鹰羽上的一点白,深深呼吸一次,她不是射不中,而是不敢射。 这鹰不像野生,似是为人所豢养。而这鹰的主人,最大的可能便是—— 沈朝再一次望向看台,燕王双手交叉,手上隐隐的一点翠色,是那只碧玉扳指。明明没能看清他的神情,沈朝却仿佛感觉到了燕王在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决定。 鹰并不好豢养,熬鹰,熬鹰,训鹰之人需要有极大的耐力。 她不敢确信燕王对此鹰究竟有几分珍重,若是她一箭将其射死,等待她的会不会就是同此鹰陪葬。 李昀射下此鹰,自然不会有事,燕王再如何也总不会将亲子如何。 可她敢吗?她敢赌吗? 真是足够直白的阴谋,前路是阴霾茫茫,后路是万丈悬崖。 沈朝握着弓的手颤抖着,是冒着身死的风险赌一把,还是稳妥地后退一步,直截了当地放弃?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闭了闭眼,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 手心渐渐渗出了汗意,沈朝盯着半空的鹰,目不瞬移。 瞄准,射出。 一前一后,两道箭影。 凄厉的哀响长鸣,“啪嗒”一声黑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之后,再不动弹。 沈朝缓缓放下弓,李昀转身向她拱手作揖:“承让。” 地上的鹰已经没了声息,李昀的蓝色箭羽直插鹰的胸腔正中,正是令此鹰断气的罪魁祸首,而沈朝的红色箭羽插在鹰的翅膀之上。 她输了? 钟尧走过来,已经围起一圈的少年郎们个个眼里都闪着激动的光,等着钟尧宣告优胜者,毕竟他们大都押了李昀赢,这下投出的银钱不仅没有打水漂,还能赢余一些呢。 李昀唇边是微不可见的笑:“我那兄长的本事我不知晓,但你的本事差我远矣。” 沈朝沉着气,一言不发。 钟尧提起气绝的鹰,环顾四周朗声道:“此次,优胜者为—— “沈二。” “啊?”众少年异口同声。 李昀定定地望着钟尧,指节攥得青白。 钟尧见着周围一圈震惊且质疑的神态,捋了捋半白的胡须笑道:“可有人知道缘由?”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 李昀半垂着眼,看不清神色,钟尧目光沉沉地落下,喉间叹出一声极轻的气息。 人群中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我,我好像看到了,是红色箭羽先穿透了鹰的翅膀,鹰下坠之时蓝色箭羽才射中的……” 钟尧定睛一看,是个面容清秀的半大小子,瞧上去有些懦弱,但眼光敏锐,是个不错的料子,好生培养一下日后倒是能派上大用场。 “嗯,说得不错,可都听清楚了?”钟尧沉声问。 人群先是一瞬寂静,而后又欢跃沸腾起来,纷纷讨论起来方才所见,间或夹杂着几声哀叹,银钱都砸进去了,有去无回,怕是归家要挨一顿挂落。 李昀转身离去,走了几步远又停下,没有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朝轻轻揉着手指以缓解酸痛,闻言笑道:“昀二公子不是已经听到了吗?我叫沈二。” 李昀抿了抿唇,嘴角绷直:“我是问你的真名,难道兄长也是这么唤你的吗?” 沈朝抱着胳膊认真道:“他有他的叫法,你有你的叫法。小人不过一介低等杂役,贱名就不说出来,免得污了昀二公子的耳朵。” 沈朝顿了顿又解释道:“我并不知晓昀二公子有何秘密,初见时也并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为。昀二公子却莫名其妙要赶小人出府,小人不得已才今日出此下策。” “不是我。”李昀深深看了她一眼,径直离开再没有停留。 不是你?沈朝心道,除了你就别无他人。 言罢,沈朝跟着钟尧入席。纵是她性子沉稳,此刻也难免心情欢悦,连带着面上也多了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神采飞扬。 燕王坐于席间首位,面前的酒杯是满的,见钟尧回来笑着举杯,目光稍在其后的沈朝身上停滞一瞬,但很快掠过去。 “怀恩,”燕王瞧着钟尧手里的鹰叹道,“本王这次算是损失大了。” 钟尧提着鹰扔给燕王的长随:“你家那小子,也是真虎。” “这小子,就拨到我帐下去,如何?”钟尧指着沈朝道。 燕王面色和蔼,毫无问罪之意,这次仔仔细细盯着沈朝看了半晌,温声道:“你可想好要什么赏赐了?” 沈朝跪拜道:“小人所愿惟去钟将军帐下做事,其余别无所求。” 燕王望向钟尧,话却是对沈朝说的:“这……恐怕不行。金银细软皆可赐你,其余却是不可。” 沈朝惊得抬头,又迅速垂下,这又是为何? 钟尧也愣了一瞬,燕王低声耳语几句,沈朝听不大清,只听得钟尧嘴里吐出一个脏字。 而后他走下来,面色复杂地看了沈朝一眼,拍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抚,无奈叹了一声:“大丈夫立身处世,当拿得起放得下,求些金银珠宝也使得,大不了自己在外闯荡一番,未必寻不得好去处。” 沈朝浑身血液近乎冰冻,她知道这是没有回旋余地的意思。所以,她的努力都白费了? 到底是为何如此? 沈朝拜辞燕王所言赏赐,忙去追钟尧:“求大人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小人究竟是哪里犯下大错?” 钟尧回头沉声道:“你是不是

得罪了一个人?” “可是昀二公子?”沈朝急道。 钟尧只摇头,颇感奇怪:“你当真不知道?” 是谁? 若非李昀,还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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