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上阴沉沉的,灰白的云遮住大半的天,唯一露出的天空有些刺眼的白。 倪清和周韵河约好在网球场见面。 上午的时候人不多,大家都热衷于在周六时外出游玩。 手里的三明治吃了大半,肚子却依旧难耐地叫着。 或许是消化系统循环太慢,还没有到胃里。 倪清就坐在栏杆下的台阶上等待着周韵河。 后者在迟到半个小时后总算来到了网球场,她化了精致的妆。 “倪清,我来了。”周韵河亲昵地揽住倪清的肩膀,才发现她比想象中还要瘦。 倪清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匆匆喝了口水又露出笑容,“那现在就开始吧。我下午还有顾客。” 周韵河的长相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拍照的时候更多需要氛围感。 她摆的动作有些僵硬,倪清上前指导。 周韵河始终觉得倪清的“好看”都是靠气质加持,再加上肤色很白,才塑造出美女的外壳。 如今靠近了感觉到她身上的气质,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温柔随和。 她今天穿着青灰色的毛衣开衫,里面一件白色衬衫打底,纽扣整整齐齐地系到第二颗。 周韵河也有些好奇她的身了。 平时他们那些八卦小圈子都聊疯了,纷纷推测倪清身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能被大ip选择拍照。 猜测最广泛的是说倪清傍上了一个喜欢身的金主,大佬要求身。 不然大一岌岌无名的倪清为什么突然就成名了。 周韵河对于这些猜测不屑一顾。 和倪清接触过的人都会明白,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去年冬天倪清为了拍摄想要的影集《雪寂》,会在大雪纷飞的晚上背着相机外出,在雪地里站几个小时。 后来白嫩的手竟然生出冻疮,但她依旧坚持采景。 那些诋毁她的人只要抬头看她一眼,就会看到她的努力。 但是很多时候人的恶意就是莫名的。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周韵河想要摇头叹气,闪光灯快速地闪烁了两下。 “刚刚状态很好。”倪清看着相机里倚靠在网球杆处,目光冷淡又遗憾的周韵河。 她这个表情有种无辜的忧郁感,很适合她。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网球场陆陆续续地来了人,倪清看着相机里成型的作品,摆摆手,“可以了,周韵河,原片很好看。” 听到倪清的赞美,周韵河也凑上前去看倪清相机里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不再是平时活泼跳脱的样子,倪清选择的角度很好,完全展现了她五官的优点。 在阴暗的微微发灰的天空背景下,风吹起她的灰蓝色的裙角,她只是茫然地举着手里展开的雨伞柄,修长的手指覆在白色伞柄上,她眼里是未能收回的错愕和遗憾。 颇有青春疼痛女主的味道。 原片就已经是一般摄影师达不到的高度了。 她前段时间在校外摄影馆拍的照片和这个对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现在就抱住倪清转一圈。 温柔又细心的神仙摄影师她超爱。 倪清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的相机支架和替换镜头。 “哟,这大摄影师还占用学校的公共场所拍照啊。”身后响起的嘲讽声音,带着些挑衅的意思,倪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抬眼去看说话人的长相,从脑海里搜寻出相关的记忆。 她记得他是宁枫篮球队的队员。 “有没有公德心啊,私人事物占用公共地点。”那个男生咂咂舌,他身后的男生也开始议论。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是故意找茬。 倪清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身子把周韵河随手扔的矿泉水瓶捡起,打算扔到垃圾桶里。 那几个男生冷哼几声,像是在表达自己被忽略的不满。 压迫感十足。 其实倪清觉得他们挺没意思的,总是追着自己不放。 像是喜欢搞小团体的幼稚小学生。 他们的把戏很拙劣。 但是她还是被他们恶意造谣了那么久。 她莫名的有点想反抗。 或许是周屿行的话给了她勇气。 收拾好了相机架,倪清并没有马上就走。 <
r> 她站在原地目光淡漠,看着对面挑衅笑容的几个人,淡淡开口,“别录像了。” 听到她这话时最后面举着手机的眼镜男微微一怔,他那张微微臃肿的脸马上憋得涨红,随即嘴里咕哝着什么放下了手机。 “网球场一共六个区域,现在两个区域被占,我在这里拍照并不影响什么。” 她说话时语气平和,甚至连眼皮都没掀。 “如果你想说网球场就是打网球的地方,或者你只在这个场地有感觉这种说辞,我现在把位置让给你。 从你们出现到我离开只有三分钟,你可以造谣我故意占用你们的场地。”她扫了一眼对面怒目而视的男生。 “记得把左上方的监控器弄坏,不然你们断章取义的视频剪辑会出现纰漏。”她的笑容轻佻,好像在看幼儿园还不会算数的小孩子。 最开始说话的男生脸色白了白,那天宁枫故意砸她时他就在不远处。 原本唯唯诺诺的倪清为何今天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她说的每句话都直戳要点。 完全说出了他们心里的那套小九九。 真是难搞的女人。 明明就是人人得而唾弃的白莲花,就会在熟人面前装和善。 他不甘心地把手里的排球砸向一边的球网里。 或许因为很久没有怼过别人,离开时瞥到那几个男生猪肝般的脸色,倪清觉得莫名好笑。 周韵河站在一旁回味倪清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好像完全有道理。 “你之前和赵治有过矛盾吗?”周韵河回头看着网球场上远去的身影,他们并没有打网球。 他们对她的恶意太大了。 赵治,倪清记得在年级大群里看过这人的名字,只是对不上脸罢了。 “没有。我不认识他。”倪清答。 她语气很淡,像是完全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 周韵河正拿着手机自拍,听到倪清的话蓦然回神。 她知道除了平时学院里强制要求的活动外,那些自愿参加的联谊会,倪清几乎从不参加。 她有自己的小圈子,很少拓宽人际。 只有在摄影需要时才会短暂地认识陌生人。 这样的人也可以成为那些人孤立的对象,周韵河不明白那些人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那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客人。”倪清礼貌地摆手离开。 周韵河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在风吹树枝的摇曳下显得有些落寞。 有落叶正落在她发顶,她伸手拨落,步伐不停。 她很羡慕倪清为了梦想而四处奔波的样子。 像是只翩然起舞的蝴蝶。 —— 梵铃声声,飘散在晚风里。 暮时樊钟沉厚的响声从高处的楼塔传来,带起耳边共振的轰鸣。 倪清在跪在祠堂内,双手合十地虔诚祈祷。 银杏树叶纷纷扬扬落了满院,小和尚挥动着手中的扫帚清扫。干枯树叶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舒缓,人听着总会莫名的舒心。 “施主是为了平安符来吧?”小和尚抬头时倪清正站在银杏叶堆前,等待他打扫后再离开。 没想到小和尚会先开口和她说话,倪清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微微鞠躬算是回礼,“是的,只是我来的时间太晚了,每次都布施结束了。” 或许是倪清背着相机走在人群里略微显眼,小和尚对她有印象。 他双手合十,“施主在此处等我。” 他放下扫帚走到了殿内。 倪清收回目光,总觉得直白地盯着人家看算是打扰。 于是她抬头去看还未落尽的银杏树,柔和的金黄色,傍晚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洒上一片细碎的红。 很好看。 她没有拿起相机,这样清明的环境不该受到打扰。 小和尚手里拿着一个平安符走近,“这是给施主的,我每周洒扫时都会看到施主来这里,心诚则有报。” 后面那句话是他的告诫,他脸上是超脱的淡然。 倪清双手接过,弯腰行礼道谢,“谢谢师傅。” 小和尚没再说什么,走到一旁继续洒扫。 修行之人不喜欢被打扰,倪清看着小和尚的背影,感谢他菩萨心肠。 常坐的那辆出租车今天休假,倪清只好给自己的姑姑打电话。 雇用的司机主
要是负责倪玉谈合同的饮酒后负责把她送回家,偶尔在倪清选择的拍摄地点比较荒凉时也会接她。 高楼耸立,看在眼里却是真切的恍惚感。 倪清不知为何就升腾出一股悲悯的情绪,看着脊背由于重物挤压而弯曲的老人,感慨世事无常。 她或许还活不到老人那个岁数。 手机显示有新的消息,她划开屏幕,轻微的眩晕感导致她有些眼花。 她把司机准备的冰袋敷在眼睛上许久,才看清了手机里的信息。 邵逸:姐你太好了吧,我想要这个汽车模型好久了。 邵逸:寒假回去免费给你当模特,马首是瞻。 邵逸:【膜拜】 像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兴奋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倪清斟酌了好久,还是扮演起了劳心姐姐的角色,手指纷飞的在聊天框里和自己心里完全相反的说法。 倪清:你好好学习,姐姐对你的好才算有了回报。 对面很快就给了回复。 邵逸:又不是在舅舅面前,那套腔调就不用了【狗头】。 “哈,”倪清轻笑出声,邵逸倒还算是懂她。 老街的那只流浪猫忽然窜出来冲她喵喵叫着,倪清拿着猫条靠近。 它露出柔软的肚皮。 倪清伸手轻抚,它发出柔和的呼噜声。 意外的,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