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十四年七月初十,盛夏之夜,夜明月圆,乍一看,光色正好,潋滟如河,青砖瓦黛的院子里坐落着一颗紫薇树,盛开的花朵遮掩了屋内大半数的光景,只剩下烛火错落的光,斑驳着石板上如陆离一样的星点,房檐上栖息着几只小憩的鸟儿,伴着绿藤相互依偎着好不逍遥自在,院中的花开的正好,晚风习习,花香竟都不敌美人醉人,庭院中圆桌的石椅上坐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少妇,年纪虽然不大,却似秀色空绝世,清雅一方,只是眉眼中的凌厉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埋没了她原本毓秀恬静的模样,此时的她,目光正在盯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练功。
“说了多少遍了,要手腕用力,脚步要稳!”
少妇虽然身怀六甲,可指导起动作来依旧是轻盈稳健,流云似水,哪有大腹便便的样子,少年被训说的耳赤面红,不觉的低下了头,可看着少妇的眼色,又不得不鼓起勇气再次拿起剑,可他天资不足,这一套动作下来还不似刚才那般顺畅,现在净是连剑都拿不稳了,少妇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没有一点母亲的温柔。
“好啦,太山这孩子不善武学,何必强求呢!”
长袍男人从屋中弃了画笔,走出长廊,斯的不像是江湖人,气质倒像是人墨客那般的雅淡,俊秀的眉眼如画,薄唇绛朱笑弯如月,一颦一笑净是如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岁月静好。
少妇看见自己的丈夫出来,气也消了大半,换了娇嗔的语气:“可他是我的儿子,你沧澜派和我星云阁的后人,这武学不精,今后怎么在江湖立足?”
男人揽着妇人的肩:“我看不然,太山的诗词歌赋天赋不错,今后入驻朝堂也并非不可!”
那孩子竟也机灵,跑到母亲身边抚摸着凸起的肚子:“母亲,弟弟才是武学精湛呢!”
这沧澜派自掌门人秦懋(字宏昌)在武林大会上夺魁后,便宣布归隐,不太过问江湖之事了,倒是其妻秦江氏心高气傲,她虽然拗不过秦懋,却总想着让他们的孩子在未来的某一日,可以称霸武林。
这一老一小你一句我一语的,默契不说,连样貌和气质都是十足十的像,说的她也不想在追究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肚子里了。
“但愿吧!”
“去玩吧阿峻!”
孩子听了父亲的命令如释重负一般的跑了,这样年岁的孩童,得了玩耍的许可,开心毫不掩饰,倒是纯真的可爱。
男人扶着夫人坐下:“你还有孕在身,便先放放吧,阿峻还是个孩子呢,我给他取太山二字就是希望他安如太山,稳如峻岭。”
不说其他,男人的稳重和儒雅似乎可以磨消所有的坏脾气,尤其是对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当初多少人为了求娶美若天仙的江氏,险些将星云阁的门槛踏破了,可江氏自武林大会对秦懋一见钟情,便选择了非他不嫁。
江氏指着即将生产的肚子问道:“那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男人握起她的手,在手心写着取好的名字:“取好了,单字一个岭,男子应如山,稳健而重责,承天下之重,也可奉松柏长青,亦可和阿峻依山为伴。”
江氏:“那字呢?”
秦懋:“长山是长子稳重而自持,这个孩子我便只希望他安宁顺遂,久立于世,屹立不倒,取长屹二字可好?”
江氏斜了秦懋一眼,显然对这个名字不甚满意:“你这名字取得不是平安就是康健,一点志气都没有,就叫秦岭吧,字我来取!”
秦懋:“好,都听夫人的!”
这样的画面简直是人间盛景,郎才女貌,廊下璧人,好不羡煞旁人。
“我枯骨黄泉,你们花前月下!秦郎啊秦郎,你还真是多情啊!”
夏日的暑气被晚风的萧瑟席卷,也带着过往的恩怨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面纱遮挡了大半的容颜,却没有遮挡她嗜血的眼睛,她嘴角微扬,趾高气扬的站在刚刚孩童练武的空地,拾起被弃之不顾的木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错愕的不敢相信,一个却暗暗的起了杀心。
湖蓝色的纱裙随风而漾,飘在空气中竟传来出淡淡的桃花香,仿佛和院中的紫薇花融在一起一样。
男人睫毛频动,瞳孔微晃,这个声音,这个身影,哪怕隔着面纱,他心中已有了几乎肯定的答案:“你是…梦黎?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