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
此时,昆仑仙山之东,有雷霆万丈,朔风凛冽之间,雪花纷扬。一名红衣如血的女子正微弓身躯,堪堪扛下第八十道天雷。
她看向九霄云巅之上,渗血的嘴角勾起一抹从容浅笑。而当那最后一道狂如天龙的雷光打在她纤瘦的身躯上时,她还是向后退了一步。随后,一支被封在数十丈外金色屏障中的法器,正泛着五色光晕,砰地击碎屏障,化身成剑飞冲到她周身,绕着她旋了一圈后,悬立于前。
她握住剑柄,五色光晕渐散,终还是有些吃力地瘫跪下去。
她持剑支撑身躯,看着晶透如冰的佩剑,欣慰一笑:“区区天雷而已,让你担心了!”
风雪尽散时,她举头款款起身。流风回雪间,翩若惊鸿。
双眸微开,天光缓缓入目。
今日该是云时与白玉尘的回程之期。
她起身稍作梳洗,开窗远眺天际。柔长的明眸灿如星辰,清冷艳艳,一颦一笑中时而精明,时而淡然。
一颗雨珠倒映着一个徐徐走过的水蓝色身影,几经抖动,自草叶间轻轻滑落,跌入泥土中化开一片氤氲。
她坐到树下,举目望向漫天桂花飘盈。捏着青白釉茶杯的春荑手指,自芝地纱长袖间纤纤而出,垂坠如瀑的青丝自发髻直下,一支青玉发簪横插其中。
小楼一夜听雨声,碎花芳馨若无眠。
她轻轻抿口茶,沁人的茶香在唇齿间慢慢散开。如今能这般静赏落花如雪,再品茶享受安逸,是她在这雅堂住下这三月以来,最惬意之事。
只是最近不知为何,她常会梦到些许前尘往事,那些关于她还是天神之躯、术法无际、不可一世之事。而昨夜,更是梦到了百年前飞升上神的那场天劫。
关于那场天劫,究竟成败与否,她至今不明。彼时自己明明已顺利受尽八十一道雷击,本该是神位加身、仙气犹为清明的,可她却未有丝毫改变,反而是在半年之后,在她莫名失了毕生修为后,又成了这天地之间最弱的上神。
师父长青天尊昔日只是道她,一切皆因她封印了那个魔界之王,神庭。而她作为天生神胎,因不在受封之内,唯有历经了此番天劫,才能真正晋升神位。
为此,她曾一度觉得可笑又难接受,这成神的代价还真是大,早知如此,还不如只做个逍遥散仙来得惬意自在!
但不管前尘纠葛为几何,往事终究已随风而去。百年之后,她依是这般微末的修为,如今还化作凡人之躯,成了上天入地唯一一个凡人上神,尽管受尽了妖魔鬼怪们的冷嘲热讽,却始终云淡风轻。
万物有形,是以万相,万物有道,是以无相。
现下,欲彻底铲除神庭之力拿回法力,她唯有按师父所说,找到那个魔界早已丢失了百年的法器,万相镜。
她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
法力是否拿得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杀了神庭这个老东西!
“茗城!”她正沉思之间,十二师弟云时自门外欢脱跳跃而来。
刚进门时,他的头发、肩膀乃至绿色蜀锦长衫上,都落满了厚厚积雪,想来必是刚从昆仑山踏云而归,速度之快连霜雪都未来得及融化掉。
他三步并两步疾身至前,毫不客气地抓起她才倒好的茶水,汩汩饮尽。
茗城瞠目看着他又倒上一杯饮尽后,诧异打量自己,才微微叹道:“那是我的茶杯。”
云时蓦地抿了抿嘴,手指如触了电般快速放下茶杯,虽整个身体僵如磐石,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出声来:“茶杯而已……二师兄的我也用过……”
“什么事急成这样?”浅笑过后,她轻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