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云时与南风相视须臾,沉默下来。
茗城看着他们沉默,亦不追问。
关于她是如何得到无相玄冰、如何封印神庭,又是如何失去修为之事,至今依然模糊,她不问,也不想问,但她猜想,那大抵是一段不太好的往事,索性便不再去探究。
身后较远之处,春兴堂的两名少爷,一个是莫紫熙,当朝宰相之孙,其仆从唤作杜仲;另一个是季如芒,风西城首富之子,其仆从唤作白术。这两位纨绔少爷,曾是众多调戏茗城的嚣张学生之一,如今却连与她对视都不敢,即便对她再有所觊觎,也只能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动歪心思。
“你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春兴堂那群败家子如此怕你?”云时问。
“我啊……”茗城好笑地看看畏首畏尾的两少爷,“正所谓‘打蛇打七寸’,不过是把他们当中最嚣张的那个折软了而已。”
有机会,她还想跟这几个纨绔玩一玩。
“我要去茅房!”莫紫熙突然高声叫起来。
“少爷少爷,忍一忍,忍一忍吧……外面危险……”杜仲以身阻拦着直往门外冲的莫紫熙,并不断回头求助柳致知,“先生,先生!”
“莫少爷,你若真想走出这秋水堂的大门,我拦不住,不过,你当真不怕那鬼新娘?”
芳庭院中的师生,虽都听说过半胧溪月之传闻,但真正见过那场面的却是少之又少,而莫少爷显然亦是如此。他顿了顿,还是强装镇定:“这世上就没有本少爷怕的东西!”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门,那杜仲看了看后面的季如芒主仆,又看了看柳致知,迟疑又无奈地跟了出去。
“先生,真的不拦着他么?”柳致知身边的学生问。
他无奈嗟叹:“春兴堂的少爷,谁也拦不住。”
庭院里再次落下沉寂。天际被绽开的烟花染得一片红一片黄,煞是好看。
“先生,茗城有一首诗想请教。”茗城来到柳致知面前。
“什么诗?”
她将他桌上的纸摊开,提笔而:
数点落红乱委,扑鹿沙鸥惊起。诗句欲成时,没入苍烟丛里。
柳致知见之大惊失色,许久未能言语。他从她手中接过纸,双手颤抖着。
身旁两名学生不明所以地呆望着她,连手中卷滑落也未曾察觉。
“先生博览群,这诗应不难知晓。”
柳致知顿了顿,思索许久才开口:“此乃《江亭怨》,是一首思乡哀怨之词。”柳致知转而惶惑不安,“你是如何得知?”
这便是她白日里,在半胧溪月卧房墙上所看到的那几行字:“入院前几日,在坊间听到的,怎么,这词有特别意义?”
“特别意义倒是没有。”柳致知低头仔细看着那些字,“这是鬼新娘吟唱过的曲子……”
“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刚入院的第一个十五,便已经遇见过鬼新娘了——那时我迷了路,不小心闯入那个废弃的园子,亦不知那门上,居然还有封印的符咒。当我踏进那园子里时,有个女人在哭。我问她是谁,她不回答。待我准备离去,她又问我‘我与今夜的月色相比,你看谁更美’,而我只是觉得她想法怪异,没有理她便离开了。离去之际,我听到她口中所吟,正是这首《江亭怨》。”
茗城不由愣怔住。
柳致知居然是唯一一个见过鬼新娘真容,却安然脱身之人。
柳致知手指抚过“落红”二字,微微叹息:“后来我才得知,这偌大的芳庭院,根本没有什么女子,而那个废弃的半胧溪月,也已荒废上千年。我那日遇见的,正是怨气未消的女鬼。再后来我查阅典籍才识得这首词,也知晓了鬼新娘的来历。”
“所以那之前,鬼新娘并未被很多人知晓?”
柳致知颔首:“这宅邸立在这里已有千年,只是在近几年才改成了院,毕竟是都城最繁华之处。皇帝认为靠人气最能镇压鬼邪,尤其是少年阳气,所以命那些高门子弟带头先入了这院。”
“这便是春兴堂存在的意义。”
说话间,堂外一阵骇人的惨叫声撕碎宁静,众人纷纷起身快步循声而去。
半胧溪月大门敞开,符纸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