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道观中耽误了一些时候,宁王一行人在黄昏时分才赶到前方一处小镇。
此时天已经飘起雪来,不过城里却是热闹得很,快进腊月了,街道上卖衣冠鞋帽以及酒果钱纸者比比皆是。
宁王骑着马,缓慢地行走在街道间,心里却还在想着适才自己敬过的神仙。
若冥冥之中有神明,她会回来吗?
便是不回,也盼着神仙能保佑她,定要不缺衣食,不惧冷寒。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传入宁王耳中。
王三,有人在喊王三!
宁王心神为之一震,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处分食店,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沉声道:“她在这里。”
说完他便要冲过去。
几位暗卫初时不曾反应,后来意识到了,哪里敢耽误,身形一闪,尽皆飞纵而出。
千影阁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她”是何意。
众暗卫瞬间扑出,不过待到追在人群中,来到那家分食店前,并不见王妃任何踪迹,只看到一个卖柴的,挑着一捆柴,停驻在分食铺子前说话。
宁王自己也矫健跃出,飞扑至此,他骤然收住脚步,渴望激动的目光迅捷扫过分食铺子。
分食铺子掌柜突然见到这阵仗,也是吓了一跳,况且这些人一看便是身怀绝技不同寻常,他更是惶恐:“你们,你们做什么?”
宁王紧声问道:“人呢,她人呢?”
铺子掌柜吓傻了,结结巴巴地道:“谁,谁?”
宁王急切逼问:“王三,刚才不是有人喊王三吗?王三人呢?”
掌柜茫然地看向店铺前挑担的农人。
挑担农人吓得两股战战,结结巴巴:“敢问,敢问贵人找谁?”
宁王眼神凌厉:“王三,你们把王三藏在何处?快说!”
挑担农人惶恐地攥着自己的担子,站都站不稳,颤巍巍地道:“小的,小的便是王三,没藏起来,小的不敢藏起来……”
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农人,并无任何出奇之处,自然也不可能是她。
一旁暗卫侍卫见此情景,便明白了,宁王所谓的“她在这里”,其实并不是他寻到了什么线索,只是听到了这句“王三”。
场中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众人脸色都有些难以形容,他们殿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不过大家并不敢说什么,都只是绷着脸,板正着身姿,默不作声。
宁王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闹了一个笑话。
不过他并没有半分尴尬,反而认真打量着那位卖柴农人,看了半晌。
农人本来就很害怕,现在在宁王打量的目光下,更觉后背发冷,脚底生寒,简直要哭了。
最后终于宁王开口:“你叫王三?”
王三噗通一声跪下,拖着哭腔道:“是,小的叫王三,小的遵纪守法,小的不曾作奸犯科,小的,小的知错了,小的错了,贵人饶命……”
他被吓到了,吓得不行了,已经语无伦次起来。
宁王便温和地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有位故人,恰好和你同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
是,事到如今,他可以坦然而大声地告诉天下人,她叫王三。
他的王妃不是什么门阀世家的闺秀,只是寻常人家的王三,她可能是罪人之女,是逃犯之女,是贱民之女。
她必是经历贫穷,必是出身卑微,所以她为了银钱可以代嫁,丝毫不顾女子清白。
她不喜欢琴棋画诗酒茶,不喜欢高门闺秀所谓的风雅之事。
甚至当自己高谈阔论兴致盎然时,她在忍受,在敷衍,在躲闪,在想着怎么欺瞒过自己。
曾经的他会因此恼怒,会因为自己被欺骗而痛苦,可是现在,在他被痛苦的狂风暴雨冲刷后,在被恨懑的烈火焚身后,他已经将自己的一部分割下,剥离,并杀死。
如今活着的,是渴盼王三的那部分,是被打磨去了棱角的那部分,是可以让自己以任何姿势来等候王三的那部分。
他神情格外宽容仁慈,声音也前所未有地温和:“起来吧,你不必如此惊惶。”
卖柴的王三听闻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给宁王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
宁王看他额头沾了干草和灰尘,颇为狼狈的样子,便道:“你是做什么营生?”
王三连忙道:“小的是农户,不过农闲之时也会去山中砍柴,晒干了背来城中卖。”
宁王:“买卖如何,家中日子如何?”
王三恭敬地道:“挣不了几个钱,不过勉强糊口罢了。”
宁王:“你为何叫王三?”
王三有些拘谨地笑了下,道:“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