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盛世,在中原腹地的河南卫州,一段非同寻常的人命案件悄然上演。这起案件虽在案情本身上并无过多曲折离奇之处,却因其独特而高明的作案手段,引人入胜,让人拍案惊奇——原来,嫌疑人竟将古代兵法中“借刀杀人”的计谋巧妙运用至现实生活,犹如一部活生生的历史谋略剧。
时光回溯,今日之鹤壁、新乡一带,在千年前的大唐时代正是赫赫有名的卫州。此地承袭了春秋古卫国的遗韵,故而得名卫州,城外七八里处,有一个静谧而古老的小镇,唤作板桥镇。镇上有一家客栈,掌柜姓张名荻,一场由借刀杀人的诡计编织而成的迷局,就在这看似平静无波的板桥客栈悄然拉开帷幕。
在板桥镇的繁华一角,屹立着一座声名远播的客栈——板桥客栈。掌柜老安张荻,本是个淳朴至诚的庄稼汉,大半辈子辛勤劳作却始终未能摆脱贫困的命运。直到四十岁那年,在板桥开了这家客栈,他凭借勤勉不息、待客如亲的态度和实惠的价格,硬是将客栈经营得有声有色,逐渐成为方圆百里闻名遐迩的一处歇脚地。
板桥客栈内设客房约摸十七间上下,除了提供住宿,还供应酒食佳肴,生意日渐红火,以至于张荻不得不雇请了十几个伙计帮忙打理。然而命运弄人,正当客栈蒸蒸日上之际,张荻的妻子却因长年操劳病逝,一个原本并无富贵命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留下了一段令人扼腕的悲情故事。
张荻痛失爱妻后膝下无儿无女,此时已年过半百,本无意再娶续弦,但村里的刘媒婆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理反复劝说,强调偌大家业无人继承实属憾事。经不住刘媒婆的软磨硬泡,张荻终于点头答应再婚。于是,在刘媒婆的撮合之下,他迎娶了来自卫州城外蒋庄的一位年轻女子蒋毓兰,时年二十五岁,比张荻小了近一半,成就了一段老夫少妻的姻缘奇谈。
在板桥客栈,张荻与蒋毓兰这对年龄相差悬殊的夫妻本应能构建一个安宁富足的家庭,然而现实并非如此美满。年轻的蒋毓兰面对年老又略显木讷的丈夫张荻,日复一日的生活逐渐让她心生厌倦,总觉得生活乏味无趣。
就在这时,镇上出了名的浪荡子王有庆,觊觎着蒋毓兰的美貌,而蒋毓兰也对这位年轻男子暗生情愫。不久之后,二人便开始了秘密幽会,在月光皎洁、夜色朦胧之时,他们互诉衷肠,难舍难分。这一切,却都瞒过了纯朴憨厚的张荻。
按理说,王蒋二人的私情虽不光明正大,但既然未被张荻察觉,倒也可暂时维持现状。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对热恋中的鸳鸯并不满足于偷偷摸摸的爱情,他们渴望能够堂而皇之地在一起,并且同时霸占那座属于张荻的客栈。
对于常人来说,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做法无疑是无法接受的,但对于沉醉于爱河的王蒋二人而言,一切障碍似乎都不值一提。于是,他们密谋策划,开始了步步为营的行动计划。
某个寻常的日子,蒋毓兰得知了父亲突然患病的消息,她借此机会离开客栈,返回娘家照料老父,实则为王有庆创造了一个除掉张荻的绝佳时机。同时,蒋毓兰精心编织不在场证据,让人误以为她对此事毫不知情。
巧合的是,就在蒋毓兰离家次日,三名即将前往远方服役的士兵途经河南卫州板桥镇,其中领头的一位名叫杨真的壮汉,在夜幕降临之际选择了下榻在老张经营的板桥客栈。
当夜,因妻子蒋毓兰回了娘家,老张打理完店里的事务后,闲来无事便与这三位住店的士兵一同饮酒作乐。酒酣耳热之际,士兵们为了第二天能准时启程,纷纷提前歇息去了。老张亦感疲倦,遂回到自己的卧房安然入睡,全然不知一场围绕他展开的生死阴谋已悄然拉开序幕。
这一切都被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王有庆洞察无遗,他本就计划在这一夜动手除掉老张,以绝后患。然而当发现客栈里投宿了三名士兵,特别是其中一名叫杨真的壮汉,王有庆心头一喜,一个借刀杀人的狡猾计谋瞬间在他心中成形。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王有庆如同幽灵般悄然溜进客栈,径直来到那三位沉睡士兵的房间,轻手轻脚地从熟睡中的杨真腰间抽出佩刀。接着,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老张的卧室,果断出手,一刀结束了老张的生命。杀人之后,他更巧妙地将凶器——那把沾染鲜血的佩刀悄无声息地插回杨真的刀鞘中,随后趁夜色深重,消失在黑暗之中。
之所以整个过程中,那三位士兵都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一是由于他们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二是酒意浓烈,使得他们在醉梦中浑然不觉自己的佩刀曾被人动过手脚。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五更时分,三位士兵按约定时间醒来,因公务在身,匆匆洗漱完毕便离开了客栈继续行程。
待到日头升高,已然是上午时分,店里的伙计胡为然按照惯例做好了早餐并打理好店内事务,却发现老板张荻的房间依然静悄悄的,这让他大感诧异。因为平日里,老板总是早早起床料理生意,如今太阳已经高挂天空,却丝毫不见老板的动静,一股不祥之感逐渐笼罩在板桥客栈上空。
胡为然心头焦急,眼见客栈就要开门迎客,他意识到必须唤醒老板张荻。然而,当他推开卧室的门,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只见床上的老张满身是血,早已没了气息。惊恐万分的胡为然强压住内心的恐慌,决定立即奔赴县衙报案。
县令刘安威闻讯后,带着一队衙役和仵作火速赶往板桥客栈。消息不胫而走,当他们抵达时,客栈门前已经围满了前来围观的群众,好奇心驱使着大家挤得水泄不通。刘安威迅速命令衙役疏散人群,随后与仵作一同进入客栈勘查现场。
在初步了解情况后,刘安威指示衙役们分头调查周边居民,很快得知昨晚有三位士兵在此投宿,天未亮就离开了客栈。这位看似有些冒进的县令,在听到这一线索后,未经深思熟虑,便断定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三个早早就离去的士兵,于是马上下令衙役沿着他们的离开路线追踪追捕。
当衙役们风驰电掣般追上了那三名士兵,并将他们强行带回县衙,刘安威县令立刻命人拔出三人腰间的佩刀。只见杨真的刀上赫然留有新鲜血迹,这给了刘县令“铁证如山”的感觉。他下令严刑拷打,三个士兵在皮开肉绽的酷刑下无法忍受,最终被迫承认了罪行。刘县令欣喜若狂,自以为破案神速,迅速结案并拟好了公,准备上报朝廷等待秋后处斩。
在唐朝那个对死刑处理极为审慎的时代,根据大唐律法规定,任何涉及死罪的案件,必须经过三次严密的审查流程,即先由地方层层上报至刑部,再由刑部连同相关证据和理由向皇帝禀报三次,经由皇上亲自朱笔批阅三次无误后,方能执行死刑,这就是流传千古的“命案三重奏”制度。
当此案递到唐太宗李世民御案之前时,这位英明睿智的君主眉头紧锁,觉得事有蹊跷:“这三个外地士兵与客栈老板素不相识,又没有财物冲突,何故痛下杀手?若是真凶,为何杀人之后不仅不逃离现场,反而留在客栈直至天亮才走?更令人费解的是,凶手怎会在杀人工具上留下明显的血迹,这显然不符合精心预谋杀人的逻辑!”
显然,这是一桩冤情错案!唐太宗李世民当机立断,派遣御史蒋恒火速前往卫州彻查此案。蒋恒抵达板桥客栈后,首先将客栈中的十数名帮工一一传唤问话,但审讯完毕后并未让他们一同离去,而是让其他人都回家,只留下一个负责浆洗衣物的老婆婆,直至深夜才放她归家。
待老婆婆走后,蒋恒私下授意随行人员,接下来几天务必密切注意与这位老婆婆交往密切、交谈频繁的人物,要求他们悄无声息地进行监视,不可打草惊蛇。仆役们领命而去,自第二天起便暗中跟踪观察这个老婆婆的一举一动。
经过连续三天的秘密跟梢,仆役向蒋恒汇报了情况:在这段时间里,只有一个村民每日主动接近并和老婆婆长谈,其他人并无明显异常举动。听闻此言,蒋御史微微一笑,语带深意:“时候到了,该收网了,把这个人抓回来。”
被带回的这个人并非旁人,正是老张妻子蒋毓兰的情夫王有庆。在蒋御史犀利审讯之下,早已心虚如鼠的王有庆无法再抵赖,很快就坦白了自己利用士兵佩刀嫁祸他人,以及企图借助谋害老张来光明正大占有客栈并与蒋毓兰共度余生的罪恶阴谋。
王有庆心中盘算,那三个外地士兵与本地人无甚交集,他趁夜偷取其中一人的佩刀杀害了老张,打算待第二天三人远离卫州后,官府既找不到直接物证,也无人能证明他们行凶。原本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天衣无缝,不料客栈伙计胡为然清晨便报了案,而衙役更是迅速将那三名士兵抓回。
这个悬案的真相最终得以揭开,关键在于唐太宗李世民对案件的密切关注和亲自指派御史蒋恒深入调查。若非李世民治国严谨,倘若他在审阅刑部上报的卷宗时轻率批阅同意,那么这三个无辜的士兵恐怕就要成为王有庆罪行的牺牲品,背上杀人的黑锅而遭冤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