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道长手里扶正辟邪的拂尘悠悠舞动黔州府的夏风,他呵呵一笑道:“贫道姜蘅,见过沈大人。”
说完,未等沈持还礼,他看了邱长风一眼:“师弟,沈大人原是新科状元点了翰林的,此次是来工部矿物司观政的。”
他二人师出同门,先师祖李为当年为了炼丹问药,曾走遍全天下寻朱砂矿藏,后来在樊武县找到了这一处,如今已开采近百年了。因而他们这一派被朝廷重用,并多次随工部勘地形探矿藏。
邱长风面皮微抽:“认得,我与沈富……沈大人有过几面之缘。”
都怪王渊给沈持取了个“归玉”的字,害他差点将“沈富贵”仨字脱口而出,可是话又说回来,沈富贵有什么不好听的。
嗐,人瞎讲究。
沈持再一施礼:“二位道长,胡大人,吕大人,严大人,一路鞍马劳顿,咱们进屋说话吧。”
胡见春抿了下干裂的唇:“也好。”
他们从京城赶来,一路晓行夜宿,途中少有停留,着实累得很。
众人到驿站的堂屋落座,驿丞隋汀送了茶水来:“道长与三位大人不是头一次入黔吧?”
胡见春拱拱手说道:“六年前正值朝廷和大理国在西南边关打仗,朱砂矿危,本官来过一回。”
那年黔地的交通几近断绝,黔州府无法将朱砂运往京城,工部所营造的几大工程——修太庙,补皇宫、建皇陵等全部被迫停工,皇帝萧敏大怒,工部官吏部不得不亲自来运送,当时为了从黔地往京城运送朱砂,他们费了好一番周折。
六年前。
沈持:他记得,那时候他在省城贡院听邹夫子讲学,曾看见十三岁的史小将军得胜归来从秦州府策马而过回朝廷受赏。
“不是头一次来就好,”隋汀看了看沈持说道:“要是头一次来,入了黔地只怕要受些罪的。”
轻则又吐又泻,重则染上瘴病。
胡见春这才发觉沈持身上尚有病气未褪,惊问:“沈大人这是身体抱恙?”
“前几日染了瘴病,”沈持说道:“不过已大好了。”
得云大夫对症下药,他好转得极快。
“工部往来黔地开采朱砂矿藏,”胡见春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因为感染瘴病陆续折了好几位工事在里头,幸好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大好了。”
还有被贬谪到这里的官员常常九死一生,可见瘴病很是凶险。
邱长风探究地
看着沈持,嘴角微微往下撇:“……”
听着沈富贵还怪可怜的。
严诩说道:“纵然来往过几日,下官每次入黔还是要带上放瘴的药的,沈大人还是大意了,不过到底是好了。”
“不幸之中的万幸,”隋汀在一旁说道:“镇西将军得知后速派军中的云大夫来为沈大人医治,这才很快好了。”
前几日沈持病得很重,让他以为这位年少的才俊出师未捷就要折在黔地。
“史将军虽一介女流,”胡见春听闻后叹道:“但行事有其祖父父亲之风,真乃武信侯府之幸,朝廷之幸啊。”
严诩插嘴说道:“听说这些年她能坐镇西南,守一方太平,不光靠武艺兵法,下官每每来往黔地,总听说她极得黔地百姓之心。”
沈持听着他们对史玉皎赞不绝口,心道:难道你们忘了,当年还有人在朝堂上大喊“女子误国”,如今六年多过去,他们却说她有父辈之风,堪为将军镇守一方。
“史将军在黔地戍守,”隋汀久在黔地:“无战事时,百姓之家生了女婴无法养活想要丢弃,她得知后便收在军中,给她们一口饭吃,六年来收养二百多名女婴,如今大的有六岁了,她们跟在军中习武,百姓感念她的恩德……常常自发为史将军盯着大理国的动向……是以得保黔地和平……”
当朝百姓人家多靠耕种为生,农户之家全赖男丁种田干重活儿,因而不喜女婴,生下来之后溺死或丢弃的比比皆是。
史玉皎在此戍边,无战事时,除去操练兵马之外,还让她的副将悄悄收养被丢弃的女婴,拿她的俸禄养在军中。
后来黔地人家但凡生出女婴不想要的,便送到安远县的史家军营中,让她跟着史小将军讨个活命。
……
听了隋汀的话,吕居遗憾地道:“史小将军对黔地百姓有大义,只是可怜她以女子之身戍边多年,日后恐在婚事上难了。”
史玉皎离京多年,早过了婚嫁的岁数吧。
“呵呵,”姜道长慢捋胡须,笑道:“贫道早些年曾去过武信侯府,见过此女一面,观其面相极贵,来日必然子孙满堂,吕大人不用忧心。”
他说着话眼尾的余光扫见沈持听得仔细,又朗声大笑道:“在座的各位大人也都有贵相,后必能儿女双全。”
众人都大笑起来,沈持:“……”
邱长风无语:他师兄除了炼丹探矿外竟还会相面?八成是胡诌吧。
这时候外面忽然落起急雨,天
骤然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