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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龙颜震怒

做泰安城的父母官可不简单,这是整个王朝最风光的地方官,与其他地方官员比起来,就算大家的职位、品级都相同,泰安城父母官手中的权力也总要大上一点。而且泰安城本就处在权利的最中间,待在这里只要时来运转便可立即一脚登上天子之堂,从此一飞冲天。当然,机遇也往往伴随着风险,身处在这个巨大的宦海旋涡内,稍有不慎同样会一朝身败名裂,再也无术回天。

此时府尹王仕升就感觉自己已经扎进了一个复杂的旋涡中间,现在他哪里还敢奢求什么一飞冲天,只求不身败名裂,安然得度过这一关。王大人越想越惊,越想越怕,随即便感觉嘴里一阵口干舌燥,于是急忙将手伸向桌子上的茶碗。哪知两只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不听使唤了,在尝试了三次之后,才颤颤巍巍地将茶碗端起来。

其实事态的发展已经大大得超出了府尹大人的预料,大比还未结束,一条“王子公孙观礼台斗殴,花车大比被迫中断。”的劲爆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泰安城,最后又通过一条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路径传进了戒备森严的深宫大院。

皇城西南角,坐落着一处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院落,这院落素来大门紧闭,从不跟外界发生什么来往,所以大家一直当它是一处荒废的犄角旮旯。

院落外院的一个耳房内,一个看上去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太监正兴致勃勃地趴在床上逗弄着自己亲手养大的蛐蛐。看着蛐蛐日渐长大,他开心坏了,激动地对着蛐蛐说道:“嘿,别着急,明天我再养一个给你做伴儿。”

话刚说完,房门突然“砰”得一下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他赶紧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银白色铠甲的御林军正托着一根竹筒冷峻地站在外面。他当即将蛐蛐罐子盖上,“呲溜”一下从床上爬起来,飞速穿好鞋子,火速将竹筒接过来,然后一溜儿烟地冲出院落,飞快得朝内城跑过去。

这竹筒宽两指长一指,筒口被朱红色的封泥封得死死地,封泥上还印着一只乌雕的图案,正是看见这个图案年轻太监才如此紧张。

这只乌雕的来历可不简单,这是神武营的专属标志。神武营是泰安城甚至是整个王朝最神秘的一支部队,只由皇帝亲自领导,亲自指挥。神武营的将士全都是各地精挑细选上来的精锐,起初只作为皇帝的贴身护卫,后来渐渐地又发展出一个新职能——收集情报。现在神武营已经发展成为王朝最庞大、最神秘的情报收集机关,它隐匿在王朝各个角落,专门收集地方的军政大事、官员秘闻以及各类突发事件,然后将之快速传送回泰安城,送到处在深宫里的皇帝手上。

其实这座朴素的院落就是神武营的总部所在,每天从各地送上来的情报都会先送到这里做整理记录,然后才会通过专人送到皇宫内院。这院落就光明正大的坐落在这里,但整个王朝知道这一秘辛的绝对不超过三人,就连这个平日里就住在总部院内的年轻太监都对此毫不知情。

传递乌雕秘信是一个极其紧要的工作,送信之人绝对不会再被安排去干其他工作,哪怕无事可做也必须守在院落内,保证随叫随到。这个年轻太监就是专职传递乌雕秘信的,他是一年前才被福公公看中并安排过来的。当时过来的时候,福公公只给他交代了一句话:“多看,死。多听,死。多说,死。送信超时,死。乌雕封泥损毁,死,诛九族。”

年轻太监跑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跑到了御房门口,出示了腰牌后就老老实实地等在原地。没一会儿,一个眉发灰白的老太监从里面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正是皇宫内的大总管福公公。福公公接过竹筒后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见筒身完好无损,封泥完整如新,这才示意年轻太监退下,接着赶紧转身重新步入御房。

御房是皇帝的御用房,是他读写字批改奏折的地方。房内的陈设布置并不奢华,但是却摆满了各类珍贵典籍,其中很多还是濒临失传的珍贵孤本。整个房间看起来韵飘香、清雅脱俗,与其他皇室宫殿的珠光宝气、金碧辉煌明显不一样。

内屋,龙案后,大楚皇帝身穿明黄色九龙云锦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正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各部及地方呈报上来的奏折,只见他举手投足间尽显九五之尊、大楚天子的庄重与威严。

此时皇帝陛下手握一只玉柄狼毫正在工部呈上来的一份奏折上写着批复,长达一个时辰的批阅工作已经让他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眼角的皱纹看起来也深了许多,不过想到还要陪自己心爱的小公主去看花车,逛隆兴街不夜市,动作又不禁加快不少。

福公公踩着碎步来到龙案前,恭敬地弯下身体,轻声禀报道:“陛下,前面送来一封乌雕密信”。

皇帝先是轻轻地皱了下眉头,然后才缓缓开口:“念。”

福公公赶紧领命,然后拿起龙案上的一柄金质短锉刀,小心地削掉竹筒上的乌雕密封泥,取出密信后一字一句的朗读起来:“八月十五日,未时,泰安城花车大比现场,胶东王五子楚宗宝、国舅幼子魏勋、镇南将军独子萧虎、刑部尚三子李继辉及护卫四人与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次子李元吉爆发激烈冲突并引起斗殴。斗殴导致魏勋及护卫四人受伤,花车大比亦因此中断。斗殴消息现已传遍全城,京中百姓议论纷纷、群情激愤。”读完信福公公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向皇帝看去。

其实当密信读到一半时,皇帝的整张脸就拉下来了,脸色也变得如水一般阴沉。等信读完便已怒不可遏了,只见他骤然起身,猛拍龙案,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由于发力过猛,将整支玉柄狼毫拍了个粉碎,乌黑的墨汁四处飞溅甩出去老远。

福公公见状急忙走过来扶住皇帝陛下,苦苦相劝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保重龙体啊。”

皇帝依然愤愤不平,继续说道:“平时这些世家子骄纵了一些,朕只当他们年少轻狂,意气用事,从不过问责备,可今天是什么日子,那是什么场合。竟然导致花车大比中断,闹得满城风雨,简直有违圣贤教导,有失皇家体面,有损王朝根基。”皇帝越说越气随即直接挣脱了搀扶,快速走到房中央。激动地走了几个来回后又继续说道:“严惩,必须严惩,不然不足以对那些无视王法、骄纵过度的世家子弟产生威慑,不足以平民怨。立刻传旨大理寺、刑部、礼部、还有泰安府,让他们联和查明冲突原委,查清事情真相。再联和会审,从严从重惩治闹事之人,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有什么背景,皆严惩不贷。”

“老奴遵旨。”福公公急忙领命而去。

旨意虽然已经传出去了,但陛下仍然感觉怒意难平,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副苍劲有力的墨宝前,看着上面“千仞无枝”四个大字,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自言自语道:“天下太平了,好日子也过久了,这些人也渐渐骄奢淫逸、迷失堕落了,恐怕已经不知道仁义礼智信为何物了吧,看来需要好好整治一下了,要不然长此以往,王朝的根基真的要动摇了。”

“父皇!”就在陛下思考着怎么杀一儆百的时候,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跨过门槛,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听了这句“父皇”,陛下的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震,赶紧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接着飞快地挤出一丝微笑,然后才转过身体:“嘿,这是谁来了,原来是朕的宝贝小公主啊。”

小公主跑过来一把挽住父皇的手臂,撒娇道:“父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一会儿花车大比就要结束了,咱们快走吧。”说着拉起父皇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陛下这会儿哪还有看花车的心情,况且大比都中断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怎么也不能带宝贝女儿去看啊,于是赶紧顾左右而言他:“额,碧瑶,父皇昨日刚刚得到一枚鸡蛋一样大小的蓝色玉珠,这珠子可漂亮了,在夜里还可以散发出悠悠的蓝光,来,我给你看看,我保证你看了肯定喜欢。”

此言一出,聪明的小公主立刻便明白了父皇的意思,随即一把甩开父皇的手臂,使起了小性子:“哼,我就知道你又要食言,这是第几次了?我生气了,这次是真生气了。”

陛下赶紧拉起公主的小手好言相劝:“乖宝贝,我们去后花园看金鱼去,好不好?”

“我不,你就是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小公主甩开父皇的手臂生气地走到龙案前,小嘴也噘得老高。不过当她看见了龙案上的一片狼藉,顿时明白过来了:父皇肯定又遇到麻烦事了。而且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分明注意到父皇生气了,于是立即懂事得收起了小性子,掏出一方洁白的锦帕铺在手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龙案上的玉屑一个个的拾起来。

陛下顿时感觉心里一酸,轻轻地喊了一声:“碧瑶。”

小公主拾干净玉屑后转头展颜一笑:“嘻嘻,我是故意骗父皇的呀,我才不舍得生父皇的气呢,父皇先处理要事吧,一会儿我们再去看金鱼。”说完提着包着玉屑的锦帕包又蹦蹦跳跳地跳出了御房。

看着小公主离去的背影,陛下感觉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待小公主走远,他不禁往龙案上重重一拍,恨恨地自言自语道:“这些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这些高高在上的勋贵官僚,这次朕定要好好地敲打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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