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贾敏应了史菲儿所托买玉打金锁一事自去操办,单说说这史菲儿为何会心生此计。
这史菲儿见大太太月份大了,身子日益沉重,想着每日奔波甚是辛苦,便免了其每日例行请安。身边跟着的丫鬟琥珀笑着在史菲儿跟前讨巧说:“老太太对太太们都很是体恤呢。这几日依着之前老太太的示下为大太太这一胎哥儿备下的添福的物件都齐整了。老太太且过过目,看看还需要再添置些什么?”
史菲儿应允,丫鬟便命人将所备之物一一捧出。东西物件自是不少,小娃儿四季衣服、鞋袜帽子、肚兜襁褓、长命百岁的银锁,缀着福铃铛的银镯子,哪件都是做得精细可爱,余下的日常用具更是不胜枚举。史菲儿哪里见过这些,少不得每样都拿起来赏玩一番。一边赏玩着物件,史菲儿忽然就想起贾宝玉的那块玉来了。
看过红楼梦史菲儿自然是知道那玉的来历了。说是美玉,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块石头。虽说来历不小,曾参与补天候选,但终是被淘汰的。因好奇世间繁华,便被那和尚与道人施了法,投入人间享福去了。因是被贾宝玉衔着出世,这玉与这人皆被府内上下当作成为神奇所在,贾母也认定其是有个大造化的才特别放纵娇宠。
史菲儿设身处地想,切换到自身,若是自己的那个小侄儿也有这样的际遇,恐怕自己也会惊奇到不行,也会觉得这孩子将来定会如何如何。虽说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说,但若遇到这样的事也自然会向那方面靠拢。不过此番既已知道原委,再看这事就另有一番考量了。
这贾宝玉是天上神瑛侍者转世,那玉是女娲补天神石,此番下界套用现在的说法,人家不过是结伴公费旅游罢了。就算真是有大造化,也是人家自身,给这贾府却没有带来分毫好处。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那个年月,通常是只有皇家或者心里想着谋朝篡位者才多会采用天降神谕之类的说法。例如刘邦斩白蛇,陈胜在鱼腹中取神谕之类的。人家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抬高身份,为以后铺路。
但贾宝玉情况却又不同,首先这贾府一门两公是跟着皇帝开疆辟土立了战功才得到的,他自己出生虽为嫡孙却也是个无缘袭爵的。可偏又生生搞出这番际遇,而且贾府上下均不知收敛,偏要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难保传到皇家耳朵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言语,恐怕心里多少也会忌惮几分,况且这贾家祖上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虽说后代子孙多不争气,但旧部仍多在朝中任官的,若是万一有个心思,也是件烦事。这后来贾府遭祸,虽说和贾宝玉并无直接关系,但也不免让人猜忌一二。
史菲儿想起这玉,心里琢磨着,这神瑛侍者和警幻仙姑也是有些渊源瓜葛的,警幻你视其为上仙,如今我偏要将你的神格给拉下来不可。五彩玉石刻字有啥稀奇的,有钱还不是想搞多少搞多少。我给这府里以后要出生的孩子人手一块,都刻上一样的字,我看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好神奇的。
史菲儿想到做这通灵宝玉,自然也记起薛宝钗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金锁来了。史菲儿想若是这薛宝钗没有那金锁,后面说不定府里也传不出什么个“金玉良缘”来了,少了这个金玉良缘的名头,薛宝钗嫁入贾府也多了点困难,只要不嫁贾宝玉也不至于误了终身。于是史菲儿有灵机一动想着索性连这金锁也一并做了,反正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正好这男子带玉还可以取这君子如玉之意,女子带金也加些富贵,没什么不好的。况且按中所记,大太太这胎便应是贾琏了,给玉正合适,而等王夫人生了元春再给个金锁,此番也不至于走漏了天机,被那警幻知晓了去。
主意定了,可这事让谁来办,史菲儿却犯了愁。若是自己命人办理,难保不漏了风声,日后就不能看现场版打脸大戏了,多遗憾。正寻思着,林府因喜事摆席宴请。史菲儿心中暗喜,这事让贾敏操办最合适不过,一不会漏了风声,二来也不会有人质疑自己动机,实在太妥帖不过了。虽说这贾敏有孕,但办事不过是交代下去,下人管家婆子跑腿,贾敏也不会累着,史菲儿寻思一通,觉得此计可行。便拿了贾母的梯己去林府托贾敏寻玉打锁去了。
话说史菲儿熬了几天写完孕期保健手册,本想一鼓作气将育儿手册一并也写了,只可惜觉得自己精力不济,也只好打算先放放,反正时间还长慢慢写也来得及。刚想歇上几日,偏偏王夫人从林府赴宴归来便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原先理应由她管家也因病特请了辞。
听闻王夫人病了,史菲儿觉得这简直就是打瞌睡便有人递枕头,怎么那么可心,时机就选得那么好呢。史菲儿经了为贾敏找嬷嬷一事便觉得王夫人此人心胸狭窄且无远见,长久掌权必然出事,就不想让其管家。此番她这样托病请辞,倒是真真衬了自家的心意。
史菲儿先是虚意安慰了几句,命人拿了帖子请太医为其瞧病,又赏了不少上好药材补品。王夫人见贾母如此,心里暗喜,以为贾母真为自己病情着急,哪曾想接着贾母连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反而说王夫人每日操持,此番病重定要好好调养不宜再过操劳,顺手就将管家权收了回来。
王夫人万万没料到贾母会如此,原以为贾母定会好言挽留自己,这样自己也好借着这个由头再邀些宠,顺便说说当家不易,哄贾母再给自己多些好处,哪曾想贾母居然应了自己的请辞。
王夫人见装病一事投机不成反而还失了管家权,自然懊悔不已,强装几日便称自己已病好。史菲儿见了自然知晓其心内打算,便依旧好言相劝,又特特请了来太医复诊。此番相请的太医不是之前王夫人熟识的张太医,而是头回来府的袁太医。那袁太医捻着胡子号完脉,摇摇头说:“夫人思虑过重,又积劳成疾,此番虽是偶感风寒,但却勾起旧疾。若不根治,恐伤及根本,以后子嗣艰难也有可能。”王夫人听袁太医此语,虽将信将疑,但因提日后会影响子嗣,便心里怕了几分,也不敢再生事,只得遵医嘱好好调养。史菲儿听了回事,笑着点头,命人给袁太医封了诊资,令二房伺候王夫人的丫鬟婆子切不可怠慢,每日药石必按医嘱。又赏了不少补品给王夫人,好言宽慰。只是自己独揽大权。
现如今大太太不管,二太太又病了,这荣国府的事还是有的,一天再怎样安生至少也有个十件八件的,没办法,管事的婆子只能每日寻贾母讨得示下。这样一来可让史菲儿真真烦死。史菲儿也知王夫人的意思,她现在只能养病,但又不想永失了这管家权,每每借此希望那些管事婆子在贾母跟前多多提提自己,好让自己早日归位。
王夫人自以为聪明,可哪知此番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先前自己脱病请辞,史菲儿乐得笑纳。之后又让婆子多烦贾母事事禀报,史菲儿反而希望更多方面了解了解。史菲儿觉得辛苦就辛苦些吧,反正平日也闲,这回趁此机会自己也正好理理家底,看看这贾府上下的情况。
且说这一日,贾母正翻看帐目,便有丫鬟报:“赖嬷嬷求见。”史菲儿合了账本,让人将其请了进来。赖嬷嬷规规矩矩请了安,又奉承了贾母几句。史菲儿知道此番她必有事相求,也不做声但听她讲。
说了几句闲话,过了一会儿,这赖嬷嬷开口说道:“老太太好福气,今年大太太给府上又要添丁了。巧了这林夫人也要生。如此好像是说好了似的,这一年的老太太是既抱孙子,又抱外孙了。”
史菲儿见她并未直切主题,也沉住气等她讲。赖嬷嬷见贾母并不搭话,只得继续说道:“想起来今年珠哥也快六岁了吧,不知何时入学堂呢,身边的伴读有了没。”
史菲儿一听,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眼睛一转,笑道:“还小呢,才五岁。猴得跟什么一样,前几日还来我这里撕了我一部呢,回去后让他老子好一顿教训。”
“老太太您太过谦了。谁不知珠哥天资聪慧,还未入学便识了几千字在腹内,我看这早晚也要给您挣个举人回来呢,要是谁有幸能当他的伴读也应该是极好的。”
史菲儿暗想若这贾珠如中所述,别说是中举了,连命都不长。史菲儿索性顺着赖嬷嬷的话茬道:“谁知道以后怎样呢?不过听赖嬷嬷的意思,你应是有了极好的人选才到我这里当说客来的吧?”
赖嬷嬷笑着说:“老太太果然厉害,一下子就让您猜中了。我倒是有个人选,说不上好,也就是不太差便是了。有句话叫举贤不避亲,我这就大着胆子来了,我家那孙儿虽说不是极好的,但也还算不笨。若是能陪着珠哥,也是他的造化了。”
合着说了半天是为了这事,史菲儿一笑心里有了主意:“你当真舍得?”
听贾母如此问,赖嬷嬷以为八成有戏,乐呵呵继续:“有啥舍不得的,若是得了老太太的恩典,这可是他的福分。”
史菲儿一笑:“既然你开了口,我自然是应得。可是我怕你忘喽,咱家的伴读童都是家生子。若我没记错,你家孙儿不是一落地就在我这请了恩典,消了奴级,放了出去。怎么现在又巴巴的要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