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如同虫蟊,啃噬着他的骨髓,带来发痒的疼痛。
随后它们被烈火焚尽。
他的身体成为战场,寒冷与火焰交替摧残。血液被冻结,又蒸腾为滚烫的气旋,好似极寒之地的火山。
暗绿色的气团在他的躯壳里生长,最深的根须已经扎入骨骼。
生机在流逝,每次呼吸都比上一次更虚弱。苏寒尹甚至快要失去感受痛苦的能力,他的意识被抽离,灵魂漂浮着看着自己的身体浮沉在几种力量的对抗中。
火焰使他期冀水源,不久干渴被冻湖封结。
有人带着他移动,剥去他的衣物。不,不要。请给我留下御寒的温暖。
紧接着它变成仁慈,灰烬从寒冰中炫舞着烧。
鲛绡贴紧背部的肌肤,带来几丝凉意,但这只是换回了他的理智,理智意味着清醒的痛苦。
灵针刺入穴道时的疼痛还没有那点清凉深刻,苏寒尹在意识中大口的呼吸,但现实里他不过是紧闭着双眼,嘴唇开合的尚不如片微风中的落叶剧烈。
冒烟的血从灵针尾部线一样的升出,落入朝颜手里的玉瓶中。她将它们逐滴倒入平底药盖里,最后一滴喂给蓝色小鸟。
她的脸颊升起红晕,贺绮看到痛苦如流星划过。
朝颜恢复了正常。
她从药箱里拿出把红绳,比少女的头绳稍细,但要长一些。
她将其绑在苏寒尹的手臂与大腿根部,又在他腹部用指轻轻点了几下。
痛苦消失了,苏寒尹惊奇的发现,他陷入绝对的沉静中,仿佛漂泊在意识的海洋。
朝颜取出些灵草,与装在瓷瓶里的液体混合后喂苏寒尹服下,灵针再次出手,但不是为了放血,而是将振动的灵力传入他经脉深处。
女医修微合上眼,呼吸与灵力振动的幅度相吻合,有种奇特的韵律。
约过了十来息,她收起灵针,视线在苏寒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取出瓶淡绿药膏涂抹在他嘴唇上,使那些水泡少了几分干燎。
“他会沉睡一段时间。”朝颜说,“我不能治好他,那些力量太强大了。只能暂时压制。”
“非常感谢。”贺绮说:“等回到雾雨宗,百里长老会给他治疗。”
“原来传说是真的。”饶还没从接连的震撼中平复,他喃喃道:“受伤的不止百里嫣然,还有……”
“闭嘴!”贺绮突然爆发道,声音之大甚至惊起了朝颜的鸟儿。
她瞪着饶,后者也很吃惊,脸涨红了想要辩解几句,但贺绮已经抽出细剑。
“百里长老是我的恩人,我不允许你侮辱她的儿子。”她说,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
高个修士冷哼一声。
饶眼中闪过怒火,但最终压制了下来,“是我唐突了,贺师妹不要见怪。”
贺绮依然握紧着剑,胸膛剧烈起伏。如此过了有好几息的时间,她忽然收起剑大步往固定点外走去,空时迟疑片刻跟了上去。
“外面很危险。”年轻人提醒道。
“我知道。”贺绮越走越快,只有这样她才能平复心中的火焰。她和苏寒尹一样被焚烧吗?不,不一样,他的火焰来自母亲,而她的来自父亲。
她停住了。
空时差点撞到她,“我们回去吧?”
“反正你能定位。”贺绮按住胸口,感受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平稳了,这很好。她又漏了一拍。
“那很艰难。”空时反对,“而且我带的材料不太多,还要用来走出幻术森林呢。”
“之后呢?”贺绮忽然转身,盯着他的眼睛问,“幻术森林后是南沼北漠,你准备走哪个?”
空时犹豫片刻,“北漠。”
“然后在流冰峡乘船北上?”她追问道:“你准备怎么混进去?用些法器收集日月精华来伪装?还是直接吃?”
年轻人的脸上闪过错愕,他定在原地,脸色变得苍白。
“你不必隐瞒。”贺绮克制不住说出来的冲动,“我也一样。”
她伸出手,一点日精融入掌心。
空时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他知道的。贺绮苦涩的想,是郁槐告诉他的,还是我一直以来的掩饰都是笑话?
“我们回去吧。”空时再次催促。
贺绮摇头,“我们不回去。”
“永远不回去。”她说。
有一个瞬间空时没理解她的意思,随即他明白过来,脸色更加苍白。“你不能和我走!”他激动道,贺绮认识他的这段短暂时间头一回看见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我去蛮荒海域,一个人去!”他说,“我不能带你走。”
带?贺绮突然觉得荒谬,她低头时看见自己的手掌,灵力涌入双目,清晰的看清了她自身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