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川抱着剑静默不言,林幽年只能对谢云生道:“敲门敲一天怕是都没人应,翻墙吧。”
话落,身边的两人已运起轻功穿过墙头,没了踪影。
林幽年:……
院子是三进式,四处都有翻新的迹象,环堵萧然,好在树阔草绿,倒添了几分生机。
二人绕过酸枣树打量着院落风景,谁知林幽年哐哐敲了几下门。
谢云生转身欲去开门,却被裴行川叫住:“有人来了。”
门栓移去,门才开一道缝,林幽年便急匆匆往里钻,一眼便望见树下两人,痛骂出声:“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吃我的用我的,还将我关在门外,世上怎会有你们这般无耻的师徒!”
谢云生与裴行川静默不言,视线皆未落在他身上。
林幽年打量一遍从墙根到门的距离,后知后觉意识到即便他们轻功一来一回也做不到这般悄无声息,喉头滚了滚,僵硬转身,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衣着随意的老人抱臂望着他。
老人矍铄的眼在三人身上划过,不由分说朝谢云生一掌拍出,即便谢云生察觉出老人是习武之人,也未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带有滔天杀意的一掌破风而来,掌风迅疾,似是要拍穿人的骸骨。
谢云生避无可避,只能旋开遁云伞抵御,大掌打在遁云伞上,遁云伞金光四照,对面虚空中兀自出现一只巨掌残影,又在顷刻间随风碎裂。
林幽年大惊,连忙拱手赔礼,说明来意,可老人紧紧盯着谢云生,未分一丝一毫眼神过来。
裴行川因为有伤在身,反应不似以往灵敏,往侧边躲时受到巨掌的波及,喉头一股腥甜,咬唇咽下后,瞳中冷意重重:“阁下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手伤人,不知李船主可会后悔收留你在此处看宅。”
老人这才分出一丝眼神,枯黄的瞳中飘起一抹讥讽:“不请自来谓之匪,对几位小匪何须以礼?”
谢云生笑了笑:“金掌药王陈西石,江湖皆传你命丧域外,未成想匿迹潜形在这市井人家,做一个碌碌无奇的看门人。”
金掌药王陈西石,曾在江湖名动一时的人物,金掌穿石破山,医手妙手回春。
多年前,域外人兴兵犯境,烧杀抢掠,尸横遍野。在边城游历的陈西石,单枪匹马闯关山,杀退敌军无数,自此踪迹全无。
陈西石看向谢云生,苍老的面容没有情绪,盯了片刻才道:“时也命也,命也心也,就像千机门的弟子,诸葛同真的后人也可能会是鼠窃狗偷之辈。”
谢云生扬了扬眉,并未作辩,闲庭信步般跨过低矮的林木,走到屋前才道:“前辈既然是此间守门人,那这几日便叨扰了。”
陈西石漠然立于院中,人似高山,神似劲松,一身破旧衣衫被风吹动,露出其下千疮百孔。
“来者是客,来者是客,诸位少侠快些进来吧。”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看门老伯揉着惺忪睡眼姗姗来迟,歉意拱手,曲臂相迎。
谢云生抬手揉了揉鼻尖,无比自然地抬步,裴行川看了眼陈西石,跟在谢云生身后。
空荡的庭院,时有晨风吹过,林幽年与陈西石面面相觑,一边歉意打呵呵,一边在心里暗骂谢云生是个惹祸精。
陈西石道:“这位小匪有事?”
林幽年心里嘀咕,不要张口闭口小匪,爷有名,面上堆满笑容:“您便是李船主那位医术卓绝的老友吧?”
陈西石扫他一眼,“你是谁?”
林幽年连忙拱手一拜,“临川林幽年见过前辈。”
谁知陈西石摇了摇头,一脸嫌弃道:“没听过。”
林幽年:“……”
老伯放下茶水便欲离去,谁知前头一男一女紧盯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少侠当此处是自己的家,有什么事尽可找我。”
谢云生轻咳一声,问:“你们每日都起这么晚吗?”
室内静幽,裴行川身上的血腥味已然蔓延出来,老伯硬着头皮道:“也不晚吧。”
裴行川擦拭着佩剑,语调难掩意外:“不晚吗?”
“晚晚晚,很晚,以后我再也不敢怠慢诸位少侠了!”
老伯扑通一声跪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将头近乎埋进土里。
谢云生挑眉望向裴行川,裴行川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是无语至极,“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这些日子我一定不偷懒,鸡什么时候打鸣,我什么时候起。”
裴行川一头雾水,见老伯不时觑眼打量他,才隐隐明白过来,拧了一把潮湿的衣袖,低声道:“血,我的。”
话落,眼皮一垂,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