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3号楼503寝室的就寝率直降为零。
因为艾达否也终于开始夜不归宿了。
易天霖本就神出鬼没。自上次外场试验失败后,便一头扎进实验室里,试图将他的烫手大肠杆菌提升一个档次,进化为烈焰大肠杆菌。
卢赫自打下了定了决心后,经常在实验室抱着锌指平台睡到后半夜,把结果做完电泳之后,再回寝室睡一个不超过3个小时的回笼觉。
于是艾达否经常独享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大单间,一人霸占三张椅子,半躺着对着三个屏幕敲敲打打。有时是在世界第一程序员交友平台ga上攒绿格子;有时是接下了几个私活,用和他同名的小软件,反编译几个小程序,挣点零花钱;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徜徉在游戏的海洋里。
每每看到卢赫披着月光进门,或者顶着白露出门,他都要嘲讽一句:
“卷王!”
而如今,他却成为了503乃至全学院的卷中卷中卷中卷。
这天,卢赫又一次披星戴月地返回寝室,半路上看见隔壁计算机学院院楼的小广场里,半人多高的茂盛万年青上,飘着一个人头。
那人头缓缓地沿着绿化带,从南飘到北,又从北飘到南。如此反复几趟,然后越飘越远,直至只露出头顶上几缕被风掀起的头发。伴随着噗通一声,人头彻底消失在视线。
卢赫连忙上前查看,发现艾达否正跪拜在花坛中央的铜制的艾伦·麦席森·图灵的全身雕像前。
他悄声走到艾达否身后,把手从衣兜里抽出,轻抚对方的肩膀,“平身。”
艾达否被惊得一得瑟,转头发现是卢赫,便立刻起身照着卢赫的屁股揣了一脚,“瞅你那揍性,竟敢占我便宜。你脑袋里有哏丘还是咋地,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瞎转。”
“你脑子才有毛病。”卢赫连连躲闪,“闲得没事拜那玩意儿干啥,知道那位神死得有多惨吗?不如去拜数学院的那尊祖冲之。”
“祖冲之太远了,懒得走过去。”艾达否抬脚又踢了个空,“让你侮辱我偶像。”
两人嬉闹地绕着花坛追逐了两圈,随后一同瘫在长椅上喘气发呆。
“老艾,说正经的,你最近抽什么风,怎么突然就那么卷?”卢赫从背包中掏出一瓶矿泉水,咕咚灌了一口。
艾达否仰面望着天空上的半轮月,砸了砸嘴,“我遇见难事了。dna计算机听说过没?”
“什么玩意儿?”卢赫被水呛了一口。
“dna计算机,这是我的研究方向。”艾达否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我告诉这东西可牛了,理论上与量子计算机比肩,可以解决np完全问题。”
“噗。”卢赫听后嘲讽道,“民科。”
艾达否被激得起身坐直,正言道:“你知道什么是np完全问题吗?”
“知道啊。”卢赫把水瓶拧好,捏在手里心不在焉地晃着,“如果一个问题可以在多项式时间内猜出它的一个解,那它就是np问题。如果一个np问题可以被其它所有np问题约化到,那么它就是一个np完全问题。”
艾达否听后,连忙竖起大拇指,“牛啤啊,你还知道多项式时间和约化?”
“切。”卢赫得意地扬起下巴,“多大点事儿,当谁没编过程似的。不就是时间复杂度里的n出现在底数位置吗?非得给人重起个名叫多项式时间,故弄玄虚。”
“至于约化,不就是解决不了一个问题,就绕过它,去研究一个更复杂的问题,对其进行降维打击吗?举个例子,你脑子不好使死活解不出一元一次方程,灵机一动想出了个点子:
既然我解不出一元一次的,那我干脆去研究二元一次的。一旦我把二元一次的给解出来,那一元一次的就该像喝水一样简单了。”
“至于你说得什么np完全问题,那不就是以多项式时间作为上限,无限去做约化。我解不出一元一次的,我就去解更复杂的二元一次;解不出二元一次,就去解更复杂的三元一次。
这样无限套娃下去,约化到一个无限复杂的问题,你拍着胸脯说:嘿,只要把这道题解出来,世界上所有问题就都难不倒我了!”
卢赫说完,右手搭在艾达否肩膀上,左手指着天空:“老艾啊,哥送你一句话:仰望星空,脚踏实地。左脚蹬右脚永远都上不了天。”
艾达否听后不屑地笑了笑,“你可去拉倒吧,你个思想落伍的保守分子。dna计算机是怎么工作的你知道吗?”
“怎么工作的啊?”卢赫来了兴致。
艾达否一脸认真地娓娓道来:
“你知道哈密顿问题吗?图论里面的最着名难题。不知道也没关系,给你简单点描述一下:
假如你是一个时间管理大师,同时交往着5的女朋友,这些女朋友分布在5个不同的城市。有一天,你被老板派到另一个城市出差。好巧不巧,在那个城市你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而你非常想念她们,想借着公费出差的机会,把这5个女朋友都见一遍。
由于经费有限,你又很抠门不想多掏机票钱,所以每个城市只能去一次。同时这些城市之间又不全部都有双向直飞航线,你该怎么做呢?
你可以想想,但我告诉你不论你怎么想都没用。因为这类问题的解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试!和我们暴力破解密码一样,一个一个试!
进一步的,如果你不只五个女朋友,而是有50个、500个、5万个、无穷个,你该怎么办?”
卢赫对着艾达否逐渐由认真转为嬉笑的脸,思索片刻,答道:“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不需要考虑。5个女朋友大眼一瞅在纸上画画也就出来了,如果再多,我肯定会先死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