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和赵老爷打了一架——”
翠翠瞪圆了眼,忍住到嘴边的“为什么”,竖直耳朵继续听。
孟三尽职解说:“赵老爷和杨老爷有约定,要把小女儿给杨老爷做新儿媳,你们家那姨娘挺厉害的,知道这事,临走前把风声散了出去。赵家小女儿名声坏了,在家闹着要上吊,赵老爷就到杨家要说法,杨老爷声称病了,不能见他,杨煦出来,在门前与他说,所谓婚约子虚乌有,而两家瓜田李下,不能不避嫌,以后就不再往来。赵老爷气走了,杨煦又让人把他之前送给杨老爷的礼物都退还回去。”
兰宜:“……”
这还真是够热闹的。
孟三绘声绘色:“赵老爷可生气啦,前两天在大街上终于遇见杨老爷,就扯着他吵闹起来,杨老爷觉得东西都还了,不欠他什么,不肯相让,两个人越吵越凶,动起手来,你一拳我一脚的,越打火气越大,后来,赵老爷用力推了杨老爷一把,杨老爷摔了一跤,头磕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就爬不起来了,下人把他背回家去,请了大夫来看,说卒中偏瘫了。”
“……”翠翠目瞪口呆,好一会后才想起来狠狠道:“报应!”
她已经从兰宜口中得知了下毒的未必是姜姨娘——兰宜偶尔清醒时说的,交待后事的意思,而孟三说的这些是连兰宜也不知道的,无疑佐证了杨老爷才是真凶。
兰宜笑了笑。
她想过杨家的情形精彩,没想到这么精彩。
只不知杨煦为何因此要与她和离,两者之间,还缺了一根最重要的线。
兰宜又想了想,赵家在青州家业不小,不然杨老爷也看不上他,能做大户掌家人,能通过仰天观一事结交上杨老爷并窥知杨家内情,果断下注博贵婿提升自家门槛,赵老爷眼光和魄力都不缺;而杨老爷又是个什么人呢,无信义,无头脑,无手段,一切都还停留在乡间田头的一个老农。
这样的人,赵老爷不可能听信他的口头空话,就一门心思地讨好,最终赔了夫人又折兵。
兰宜得到了答案。
她先问:“赵老爷求到了王爷门上?”
她有把握,必然如此。
杨老爷再混账,也是杨煦的亲爹,亲爹当街让人殴成了半瘫,杨煦不可能不追究。
青州城内,能压住杨煦报复同时又与杨煦有“过节”可以统一战线的,非沂王莫属。
赵老爷病急乱投医也得来试试。
沂王终于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兰宜又问:“他手里是不是有杨老爷的把柄,比如字据一类?”
沂王开口:“是一封婚。”
孟三兴致勃勃地接话:“正好是我当值接过来的,杨老爷那字真丑,赵老爷说,是他写了,杨老爷照着一笔一笔描出来的,真难为他了,也没描明白,赵老爷只好又让他按了个手印。”
杨煦与赵家小女儿的婚。
在兰宜尚在的时候。
这封婚倘若流传出去,就是一件绝大丑闻。
杀伤力甚至强过杨老爷毒杀儿媳——后者还可以扯清理门户,还可以拉下人顶罪,婚上有杨老爷亲笔签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有他通红的手印,无处推卸,无可抵赖。
只要兰宜活着,哪怕她只剩一天寿命,这封婚就不能现于人前。
除非兰宜已不是杨家媳。
兰宜轻轻吁了口气。
真不愧是杨老爷。
为了钱,居然能给人留下这样的铁证。
她现在知道自己“心想事成”的原因了。
她依然不知道的是,沂王插手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让人图谋的。
“杨煦明天来,你愿意见他就见,不愿意见就不见。”沂王已经开始安排起来,“让见素去拿和离契,你签了,拿出去一份给他就行了。”
兰宜:“……哦。”
她不知该回应什么,沂王行事为人都与她完全不同,她一路以命相搏,沂王一路碾压别人的命,做什么都大开大合,说抓人就抓人,压着夫妻和离这样的事也理直气壮,别人要依存王法,他透着一股我就是“王法”的霸道。
他倒确实是青州的王。
兰宜把满心疑惑压回心里,决定等明日再说。
明日过去,她就是自由身了。
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这件事绝不能出岔子。
见她没有异议,沂王面露满意之色,未再停留,带着孟三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