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玦眼睛一觑,将李展默默记下。
莫菱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能将此刀认出,愣愣地看着李展,半晌未答,李展似是等不及了,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一晃:“告诉我!”
一阵吃痛,莫菱刚想喊出来,肩膀上就一松,李展被打退三步,不得已松开了抓着她肩膀的手。
向李展出手的是曦玦,莫菱回头看他,猜测他应该是要将戏做全套,让众人深信他方才护卫一事是真的,故而才会出手相救。
李展被打退之后,莫菱更不慌着将金鸾刀的来历说出。
反而是一旁久坐在地的醉汉幽幽地开了口:“哎,还找不找砍脑袋的人了?”
众人的思绪被他这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赫然看清这人的面貌,裘满盛额上皱成了“川”字。
应天尺转了转眼珠子,问醉汉:“你的刀呢?”
众人对他那气派的九环刀记忆犹新,其中不乏几人还悄声议论过。
只听醉汉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无声嘲讽的笑来,手指懒散地抬起,朝众人头顶上一指。
与此同时,似是在响应他,“滴答”一声清脆从上头摔落下来,落在地面上。
方才屋里喧哗,没人顾上听见这样的脆响,这会儿大家都屏息凝神,才注意到地面上已经印出了一朵深红的花,花样妖艳诡谲,仿若一张妩媚女子动人的笑靥。
猛地抬头,一把挂着血珠的九环刀赫然映入眼帘,它被插在房梁上,刀上的寒光如同一轮皓月,安静地悬于人们头顶上方,审判着下首的人,最终留下了悲悯众生的血泪。
众人不约而同震惊,又十分默契地倒退几步,将刀下的那块地方腾了出来。
在看到那把九环刀的那刻,裘满盛双手气得直颤,鼻子里喘着厚重的粗气,大喝一声:“古一斩!竟是你!”
如此大咧咧地来杀人,将人头砍下后又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不少人都疑惑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直到裘满盛喊出那个名号“古一斩”。
人群里登时炸开了锅。
“古一斩?是那个一斩梅?”
“传闻一斩梅能刀削铁石面不改色,俄顷便可在铁石上雕下一朵梅,因此有了这个诨名,一斩梅。”
莫菱也听过这个名号,她爹莫一明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不吝于称其为“刀圣”。
“一斩梅古万齐……”许望走上前抱拳,“久仰义士大名!”
古万齐却哂笑一声,他笑传闻越传越瞎,明明最初是“一斩没”,说他功夫了得,一斩之下削铁如泥,怎料时到今日传成了“一斩梅”。
裘满盛前阵子下江南的时候见到过古万齐,那时候只是惊觉世上有此奇才,没想到他竟跟到了漠北来,还一刀斩了他儿子的头。
“来人,给本侯把他抓起来!”裘满盛大手一挥,下令去抓古万齐。
古万齐这才动了动身,摇晃着站起来,丝毫不惧周围冲过来的士兵。
他口中振振有词:“侯爷可还记得江南林氏一家?可有听到他们的冤魂夜夜在漠北侯府哀鸣!”
裘满盛怒瞪着他:“你就为林氏?就为了他们便斩杀我儿!”
“不该吗?”古万齐的声音浑厚,咬重了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裘子业害了林氏一家十口人,不该偿命吗!”
在跟随裘满盛下江南的当头,裘子业看中了一个姑娘,当街强抢民女,甚至命扈从将其前来阻拦的新婚丈夫乱棍打死。
林氏一家是个本分的农户,哪里斗得过官大爷,但饶是如此,他们仍报了官,这一下激怒了裘子业,他只是一时玩乐,不想此事声张出去,于是甩给了他们一袋银子,想就此作罢。
可林家却不这么想,他们没有收起银两,二是要将裘子业告到底,甚至动了告到天子那里的心思。
裘子业听闻风声后着实吓到了,他连夜带人闯入林家,林家姑娘为了保全一家上下老小的性命,执一把剪子了结了自己,妄图裘子业放过他们一家。
裘子业本来只打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一下死了人,他彻底慌了,惊慌失措下,他命人将其余八口人乱棍打死,以防万一。
就这样,林家二老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娃儿都在惨叫声中毙命,最后尸身也被丢到了乱葬岗。
当地官府衙役碍于漠北侯的威压不敢声张,将此事压了下去。若非古万齐路过乱葬岗遇到个哭丧的老叟,他也不会知道此事。
老叟是那家二子儿媳的爹,当时,他泪眼婆娑,爬满皱纹的嘴角一字一字将这些痛彻心扉的事讲给了他听,最后只道:“若是有天道,定要劈死这个禽兽啊!”
一掌击退两个冲到近前的士兵,古万齐霍然高抬下巴,凛然道:“既然官道不通,我便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