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 郁理稍微有点困。 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点微光透进来,并不刺眼,但还是照亮了屋里的蝶群。 短短几小时过去,蝴蝶的数量实现了爆炸性增长。 原本屋里的蝴蝶只会围聚在白夜的身边,但现在它们也开始绕着郁理了。 好在郁理的精神力足够强大,蝴蝶洒落的鳞粉对她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如果是普通人类或其他精神力稍弱的异常被这些蝴蝶围绕着,这会儿就算没有变成一堆腐肉,也会进入无意识的“梦游”状态。 这也是郁理不敢让白夜离开房的原因。 看着眼前的蝴蝶,郁理打了个哈欠:“这些蝴蝶干嘛围着我飞?我身上又没有腐烂。” “可能是因为你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吧。”白夜靠着她的肩膀,声音轻似呢喃,“它们在你身上嗅到了我的气息……” “这样吗?”郁理闻言,抬起手仔细闻了闻。 好像也没什么味道啊。 看来蝴蝶有它们自己的辨别方式。 从后半夜到现在,她和白夜都没有再睡。 她跟白夜聊了很多,但大多都是她在讲,白夜时不时接一句,或者笑一笑,整个人基本没动过。 再后来,他连安静坐着也觉得难熬。于是他提议一起坐在地板上,再借郁理的肩膀靠一下。 郁理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她拍拍肩膀,示意白夜靠过来,然后又把笔记本电脑搬到面前,一边看资料一边陪白夜说话。 白夜轻声叹息:“你这样会不会太敷衍了?” “哪里敷衍?”郁理不解。 “我都快死了,你还在看这些。”白夜抬手挡住微亮的笔记本屏幕,“这样还不算敷衍么?” 郁理:“你又不是真死。” 白夜微弱地咳了几声。 郁理:“……” 虽然他现在的确很可怜,但也没有弱到这个地步吧?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不但能动能说话,还能跟她玩空战呢。 看来周屹说得很对,有些人的确会故意扮弱。 考虑到这家伙是真的疼,郁理决定暂时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那就看电影吧。”郁理将白夜挡在屏幕上的爪子拿下去,“刚好我最近有部想看的恐怖片,你陪我鉴赏一下。” 白夜:“我看不见。” “你还可以听。”郁理淡定地说,“有听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会讲解的。” 白夜:“恐怖片也需要讲解?” “不讲解,你怎么知道那些鬼啊怪的长什么样?”郁理说,“不过说不定电影里的鬼怪长得还没你恐怖呢,毕竟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挺猎奇的……” 白夜笑了:“那就开始吧。” 郁理打开电影,将音量调到合适 的大小,然后将电脑放在地板上,按下播放键。 电影的确拍得很恐怖,一惊一乍的部分也不少,气氛营造得相当到位,非常符合那些“吓尿了” “??” 郁理准备起身,然而白夜依旧靠在她的肩膀,没有要挪开的打算。 郁理拍拍他的手背:“喂,让一让,我要去洗澡了。” 白夜还是没有回应。 他的体温很低,身体没有一丝起伏,蝴蝶振翅的声音很嘈杂,郁理无法分辨他有没有呼吸。 “不会已经死了吧……” 她伸出手,正要去摸白夜的脉搏,忽然被他一把扣住。 “我还没死。”白夜慢慢抬头,“只是休息一下。” 郁理这才注意到他的脸。 准确来说,他的脸已经被蝴蝶占据了。密密麻麻的蝴蝶组成了他的脸,没有露出一丝空隙,因为距离极近,郁理甚至能看清那些细小、颤动的口器。 郁理提议:“你要不去沙发上睡一会儿?说不定睡一觉就死了呢。” 如果乔越西在这里,一定会在心底大呼魔鬼。 “没这么轻松。”白夜轻声说,“你去洗吧,快点回来。” 还指挥上她了。 郁理挑了下眉,终究没有说什么,起身从水盆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她回到房,顺便开了灯。 之前黑漆漆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光线骤亮,蝴蝶簌簌惊起,她这才看清这些蝴蝶多到了什么程度。 原本空旷的房此时已经被蝴蝶占据了整整
一半的空间。 它们簇拥在白夜的身旁,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洒落大片鳞粉,这些鳞粉又化为更多的蝴蝶,在房的上空翩翩飞舞。 还好她没有密集恐惧症。 郁理走到桌前。在摊开的页上正躺着一只白色的茧,和昨天相比,又变大了一圈。 郁理拿起茧仔细看了看:“我怎么觉得你要不了三天就能结束?” “我也这么觉得。”白夜轻微地动了一下,“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又怎么了?” 郁理将茧放回原位,走到他面前。 白夜拍拍旁边的地板。 郁理坐了下来:“又要我陪你说话?” “先不要动。” 白夜将她曲起的腿按平,然后调整自己的姿势,枕在她的腿上慢慢躺好。 郁理:“……”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白夜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或者继续看电影也行,但不要看恐怖片。” 恐怖片的音效很吵,会盖住她的 声音。 郁理:“……你是不是又想死了?” “是有点。” 白夜微微侧头朝向她,“你愿意杀了我吗?” 郁理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怎么感觉像求婚一样? 她平静地说:“我现在杀了你,那这两天的罪不就白受了?” “那就再受一会儿吧。”白夜轻笑一声,“反正我也撑不住多久了。” 神经病。 郁理在心里默默辱骂,但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 毕竟他这两天的惨状她都看在眼里,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让让他也不是不可以。 再怎么说她也是做老大的,不能在一些小事上跟小弟计较。 郁理用触手关上灯,又把电脑搬过来,开始挑选一些老少皆宜的电影。 他们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白夜静静躺在她的腿上,气息越来越微弱。 到了晚上,蝴蝶已经占满了整个房间,即使没有开灯,鳞粉散发的莹光也足以照亮视野。 郁理觉得自己的鼻腔里都是鳞粉。 如果乔越西在这里,一定会被这一幕吓得晕过去。 白夜被大量蝴蝶环绕着,露在外面的皮肤高度腐烂,温度比饥饿状态下的郁理还要低。 他奄奄一息,胸口已经不再起伏。 郁理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胸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正在趋近静止。 郁理斟酌着问:“你是不是要死了?” “嗯。”白夜轻轻应声,“我死时会变成一滩肉泥。你要是嫌脏,可以把我放远一点。” 郁理:“我倒是无所谓……”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密密麻麻的蝶群开始躁动。 “另外,保存好我的茧。”白夜说,“这次不要再强行破茧了。” 郁理:“我知道啦。” 白夜似乎是笑了一声,松开了她的手。 下一秒,周围的蝴蝶忽然扑扇翅膀,蜂拥而来,近乎疯狂地遮挡住郁理的视线,将白夜包围得密不透风。 郁理感觉到腿上有温热黏稠的触感。 她伸手挥开蝴蝶,垂眸看向自己的腿面—— 白夜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 白夜的死亡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只要迎接新生即可。 郁理洗了个澡,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小时,然后又放松地睡了一觉,直到次日中午才醒。 因为比预计提前了一天,所以乔越西他们并不知道白夜已经没了。 郁理拿着那只拇指大小的茧下楼的时候,他们正在摆放碗筷,准备吃午饭。 郁理那份还在锅里,被单独分了出来,等她通知再送上去。 所以当郁理出现在厨房的时候,四只异常都很惊讶。 乔越西:“老大,你怎么下来了?” “结束了,我下来吃饭。”郁理 将茧递给他,“你待会儿找个桶,还把它放在桶里。” 放在地上会被富贵当成玩具叼走,以富贵现在的调皮程度,到时候再想找到就很困难了。 “知道了。” 乔越西接过茧,二话不说便塞进口袋里。 真冬奇怪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白夜的茧……”乔越西欲言又止,“算
了,先吃饭,过会儿解释给你们听。” 真冬又看了看郁理。 她看起来精神很好,心情也不错,看来这两天的封闭状态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真冬终于放心了。 大家开始吃饭。 饭后,外面开始下起连绵细雨。 房里的蝴蝶已经被郁理吃光了。但还有大量鳞粉散落在各处,为了将这些鳞粉清理干净,郁理决定去商场买一个吸尘器。 “我跟你一起去?”真冬说,“刚好我下午也没事。” 郁理:“两个人太醒目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这个时候,外面肯定还有不少外勤人员在巡逻,要是不巧碰见他们,她又要费脑子解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特殊时期,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好吧。”真冬双腿交叠,往后一仰,“那你帮我带杯奶茶。” 郁理:“你自己买。” 说完,她拔腿向玄关走去。 “老大,记得带伞!”乔越西在后面提醒。 郁理顺手拿起一把伞,抬手挥了挥,接着便开门出去了。 今天是工作日,再加上天气不好,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郁理一个人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走在街边。 其实她现在很喜欢下雨,因为触手亲水,沐浴在冰凉的雨水中,会让她感到舒适愉快。 但不撑伞走在雨中会显得很不正常。 她现在最应该避免的,就是不正常——为了安全着想,她只能隐藏自己的喜好了。 听着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郁理不由感到一丝淡淡的遗憾。她掏出手机,正要叫辆车,前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好。” 郁理倏地停下脚步。 这个声音很陌生,清澈柔和,又不乏清冷,是非常干净的音色。 但不知为何,她却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之感。 郁理立刻抬头,向前看去—— 一名同样撑伞的黑发青年,正静静站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