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
幽夜沉寂,女子辗转低唤之声打破了这寂寥,落入了木如月的耳畔。
“谁?”她有些惊惶,梦中夜光呈青, 传闻那是幽冥界的引路之光。
“郡主,郡主……”那声音仍在沉沉唤着,飘飘忽忽,使人汗洽股栗。
“你是谁?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是我呀,”那声音掺杂着些许魅惑,“郡主,我是阿星呀!”
“阿星?”木如月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她没有任何印象。
随即她的面前倏地闪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有水从那面孔之上滴出来,分别从眼睛、鼻子、嘴角和发间款款落下,流到了木如月的脸上和发间,不一会儿,便将她的头浸湿了。那水充斥着糜烂的气味,木如月用衣袖掩了鼻孔,仍遮不住那味道冲入鼻间。
“郡主当真是薄情啊,这么快就不记得奴婢了?”那面孔露出森冷狡黠的笑来,眼神里充斥着恨意,“前几日不是你亲手将奴婢推进水里的吗?”
“你胡说,我没有。”木如月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不过她现在有些想起来了,那个被她推下水的下贱胚子原来唤作阿星。
“没有吗?那我怎么死了呢?”阿星质问着向她靠近了些。
“我怎么知道?你别过来!”
“郡主,我死得好惨呐!谁能想到呢,一个水性极好之人,却溺毙于水中。郡主,你难道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我的头七,才将过而已呢。”阿星又将脸朝眼前这个寡情手辣之人挪动了些。
木如月并未表现出太多惧色,阴着目光直视着上方这张死人的脸,面容狰狞却不失笑容,“你不过是阴沟里生活的蛀虫,若不是你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又怎会将你推入水中?若是你乖乖下沉于水,甘愿赴死,我又怎会还要费劲将你按进水里,害得我弄湿了罗裙?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你一个鬼魂倒先找上我了。”木如月笑着的模样,比不说话时更令人感到寒冷,“怎么,要杀了我吗?好啊,我倒要看看,一个四处流浪的魂魄,怎么杀人。”
木如月仅存的一丝恐惧全然褪去,她颇为得意地盯着这魂魄的脸,“若你能杀了我,也不用在这儿同我说这么多废话了。”
阿星苍白的面容更上了一层白,面前与她交锋之人,或许比自己想象得更恶,更可怖,她盯着木如月好一会儿,终于释放出一声无奈且悲凉的笑来。
“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视人命如草芥。郡主,我根本就没有要抢你的东西。你究竟为何这么对我?”她企图唤起这个比鬼还要令人恐惧的人的一丝良知。
“哦?是吗?”木如月的眼中的狠戾之气就要溢出来,声色中却展露谄媚娇柔,“我的人亲眼看见你在大街上同蒋榆调情,你还敢说没有?那时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杀你,是因为——”她的声音终于和她的眼神里的凶狠保持一致,“你罪——有——应——得。”随后她便疯狂地笑着。
突然她又感到她的眼睛里有水渗入,她看见阿星的眼眶变成了血红色,那颜色她很熟悉——杀人之后,快感来袭时常使她的眼睛变成这种颜色。
“在你眼里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从来都没有为杀人这件事感到过一丝丝后悔和害怕吗?你就没有担心过我的灵魂会来找你?”阿星并未把心里的颤抖呈现在嗓音里,她威吓道,“就像现在这样。”
对面之人先是一阵疯魔的狂笑,随即平静下来,“我是木城王府的郡主,身份尊贵,杀个人而已,况且像你这等卑贱之人?你自己也说了,你命如草芥,我何须害怕?又为何要后悔?别说你没有做过那些事,就算我是错杀,我也绝对不会后悔。像你们这样的人,活该活在泥泞里,活在痛苦的深潭里,活该被人折磨致死。你懂么? ”
阿星只感觉到了冰冷,不论是这张俊容,还是这俊容之下的那颗心,又或是她做出的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和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让人难以想象的恶劣话语,都让人感到冰冷和寒凉,比初冬之夜的水还要冰,还要寒,且让人畏惧。
她以幽深的笑容去回应那张冰冷的脸,“郡主的心果然是狠呢。那你现在看到我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吗?”阿星摸着郡主的脸,露出鬼魂该有的恐怖表情,幽幽道,“我不信。”
“哼,害怕?”沐如月也回以她阴狠的目光,淡然地叙述着过往,“我手上沾过的血,远比你想象的多。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的确很紧张,不过当我从木城王府醒来,我第一次拥有了父爱,母爱,体会到了家的感觉,还有任何人都难以企及的尊贵,以及我梦寐以求的一切。我就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杀个人并不算什么事。你一个小小的魂魄,早晚也要魂飞魄散,我用得着畏惧吗?”
她皱着眉眼,嘲讽着无用的魂魄,继续道:“你可知道这十几年来,我每日里都噩梦缠身,一直能梦见那个人,她总来梦里找我,剖开我的胸膛,挖走我的心脏不够,还要划破我的面容,还掐着我的脖子,凶狠地看着我,叫我把东西还给她。我流了好多血啊,就算她杀了我,也再得不到想要的一切,况且她根本就杀不死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哼,因为啊,这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梦境罢了,她日日都想在梦里杀了我,可迄今为止,我还是好好地活着。而她呢?早就死了,也许和你一样,连个魂魄都无处安身,所以只能住在我的梦里,迟早有一天, 我会把梦里的她也杀了!”
说着木如月发出刺耳的笑来,“你也一样啊,可怜的小魂魄,卑贱的小草儿,你杀不了我,所以只能到我梦里来和我示威,不是吗?你们都一样,都要和我争,你们死了,就再不会有人敢和我争,如果有,那我也只能让这双尊贵的手啊,再多沾上那么一点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