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奈何桥。
“江公子。”
这声音听来清冷慵懒,江寒回头去望,却见两位翩翩少年。
江寒刚来到此地,便被挤入人流之中,此间人人行路飘渺,毫无生气,自己也如游魂一般,虚幻无影,他猜到自己可能死了。
“二位是?”
“来救你之人。”度弦道。
“救我?”江寒看了一眼桥上来来往往的鬼魂,“这里便是世间所道之奈何桥吧。”
“正是。”
“我真的已经死了?”
“还没死透。”
度弦一本正经的答话之声令江寒有些窘迫。
“我还有救?”
“看来江公子没有认真听呐,也罢,先随我上去吧。”度弦一拂衣袖,江寒的那缕魂魄便飘入了蛮娘村的于家小院。
“嗯,这木牌里的血倒是至纯。”度弦拿起床头的木牌,闻了闻道。一转身,于青娥的药罐落了地,她呆呆地站在门口。
度弦若无其事,“不打紧,横竖他用不着喝那药了。”
江寒梦见自己受了伤,醒来时仍在于家小院的屋子里。他看见一个忙碌的背影,手里捧着碗和茶水走进走出,忽然那背影正对着自己跑了过来,激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仍是那般清脆响亮,“你醒了,江寒!”
于青娥的呼唤将江寒拉回了现实。他彻底清醒过来,方才不是梦,他是真的醒了。
“青娥?”他第一次这样唤她的名字,也许他很早就想这样叫她,却一直没能叫出口,此番醒来却是脱口而出。
“我……还活着?”
于青娥使劲点头回应,没有开口,她的脸憋得通红,眼中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她怕自己一开口,泪水便会倾泻而下。
“真的是你吗?”江寒又问,他很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泪,也看见了她满脸的倦意,心中起了歉疚。
这回于青娥开口了,“真的,真的是我!”说着她便趴进他的怀里,任由泪水不断涌出,如同岩壁上倾泻而下的悬瀑,从薄薄的窝被里透过去,浸湿了江寒的衣衫。
他抚着她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声音中也夹带着颤抖。
待她完全镇定,他方问出心中疑惑,“你是如何救出我的?”
“是侯爷。”
翁卿本该早早就去伶城善后水灾一事,皇后派人替了他,他则一直留在京中找寻江寒的下落。
他的目标很明确,便是宁王府。
派去宁王府的人都没了下落,他只能亲自乔装潜进王府,终于找到了暗室里的江寒。
江寒听完笑了笑,思索了一会儿道:“青娥,母后一人在宫中,我恐她会出事。”
“我知道,”于青娥点点头,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你是皇子,皇家的事情复杂得很,我也不懂。你要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你放心,我不会拦你。”
“对不起,而今我又欠你一条命。”说着他便去抚她的发,她没有反抗。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从来不属于他人。即便我救了你,也不能将你占为己有。你有你的世界,有你的使命。”
泪水逝去,此时于青娥的眼中,是温柔裹挟着的坚定。
听罢江寒杨起了唇角,只将她按进怀中,没有再说什么。
从身世背景上来说,他们确实算不得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可从对生活的期待上,他们分明就是同类。他们都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成为真的自己。
于青娥懂江寒,他的理想生活必须抛开所拥有的一切,然而这一切皆是他的宿命,仿佛将他禁锢住的千万条绳索,他无法逃脱,即便有人给他递了剪子,他也不能将其剪断。
“你先去善月馆吧,侯爷说他会带着他的人在那里等你,门外也有他的人,他们会护送你过去。”说这话时,于青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有笑容仍是那般纯真。
夏日的傍晚,丹霞初上,照耀着一行人马往蛮娘村外行去。她站在于家小院的门口目送着江寒骑着高头大马渐渐隐没,直到马鸣之音陨落,她才魂不守舍地回到屋子里。
若有误会,便要解开,孩子长大了,总该知道真相。王氏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亲自去找江炎说个明白。
宁王府里,江炎对母后的突然驾临有些诧异。
“炎儿,你大了,有些事,你该知道。”
王氏的瞳光里掺了些幽暗之气,尽管她音色如旧,江炎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变化,他莫名有些伤感。
“母后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宫里人人都夸赞你懂事,这些年来,你做得很好,是母后是疏忽了。”
“母后……”
“这事要从当年我与你父皇同上战场开始说起。说来,我本是一平民女子,按道理,没有资格能成为你父皇的正室。小时候家徒四壁,家人不得已只能将我送往仙山拜师,身上才有了些功夫。回来以后,就乔装改扮从军打仗,也是因此遇见了你的父皇,与他相知相许。一次在战场上,我救下一名女子,那女子感激我的恩情,自愿为婢,说是要一生伺候我,我见她孤身一人也是可怜,便以姐妹相待。后来,她和军中一个士兵相爱,没多久便怀了身孕。战场之上,尽是杀戮,两国交战,血肉横飞,那士兵英勇战死,而那女子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本就气若游丝,不过她还是生下了与爱人唯一的孩子。”
“她……死了么?”江炎眸里渐渐产生一缕灼热之感。
“没有,虽临盆艰难,却还剩一些气力。直到后来敌国强攻至我军大帐。那时我正在帐内照顾她,是她掩护我逃走。爱人已去,她本就没想着再活下去,直到临死前,她才告知我真相。”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