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中和节,又是丽泽湖开湖时候,街道上实在热闹。
青葛很少这么闲散地走在街道上,是以她其实很享受这人间烟火气。
比如街道上叫买着的春日新鲜野蔬,比如哭闹着要爹娘买小食的孩童,又比如挂在树梢或者酒旗旁的那用缯绢缀成春幡,这就是烟火人间,是青葛不曾触及的。
往日青葛不是不曾从这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过,只是每每这时,她会觉得自己终究和别人不同。
别人是青天白日下的人,而自己却仿佛躲在角落里的鬼魅。
于是消除奴籍,拿到户帖,光明正大地走到人间,这便成了一件格外美好的事,会成为刀口舔血生涯中最终极的期盼。
以她的功夫,也不是说不能伪装,躲在人群中,就算没户帖照样能过好日子。
可人活这辈子,有时候就是会奢望自己不曾得到过的。
越是得不到,越觉得那东西顶尖要紧。
而此时的街道上是扑面而来的热气腾腾,她穿梭其中,漫不经心地走着,感受着这一刻的正大光明。
这时候突然庆幸起来,当夏侯家的女儿真好。
若她果真是夏侯家的女儿,而不是拿了银子假冒的,那该有多少。
当然也只是瞬间的念头,大部分时候她并不去奢望那些自己注定得不到的。
这么想着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娘娘?”
青葛听闻,看过去,却一眼看到了一位眼熟的,这是宁王的贴身侍卫。
她惊讶,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此时自己的脸已经是去了易容的,她如今在外人眼中是夏侯嫡女,宁王府王妃。
那侍卫过来,恭敬地道:“殿下正在茶亭中。”
青葛抬起眼,正好对上茶亭处中那道目光。
是宁王。
他幽深的眼底平静,疏淡,薄薄的眼皮微垂下来,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青葛。
在迎上青葛的目光后,他漫不经心地收回去了。
青葛想起刚才在千影阁,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罢了,如今他竟来茶亭了。
她不着痕迹地扫过那茶亭,幸好,没看到叶闵。
叶闵因腿脚不便,喜欢清净,从来不会来这种热闹场合。
她心中稍定。
当下在那侍卫的引领下,她过去了池亭中。
宁王捏着茶盏,闲散地欣赏着远处的游船画舫,并不曾回首,只是用很轻淡语气问道:“你竟一个人出来王府,这是要做什么?”
青葛在这一瞬间,大脑中快速地选择着自己应该遵从的性子。
应该柔顺地道歉,说我走丢了,然后柔弱无依地让他送自己回去,还是和他倔起来?
不过是片刻间,青葛便下意识选择了倔起来。
她现在不是青葛,而是夏侯氏嫡女。
为什么不可以仗着夏侯氏嫡女的身份硬起来。
他不给她杜仲王雄花,竟然还想和她行夫妻之事,想得美。
于是青葛便很是疏淡地道:“怎么,不可以吗?”
宁王凉凉地道:“是不是夏侯家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你如此不谙世事?”
青葛:“我之前在夏侯家,遇到节庆时候出门逛街,这不是常有的吗,怎么,到了这禹宁,还是禹宁城的街道上,我竟连出门逛街都不能了?以殿下的英明,禹宁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宁王视线终于投射在她脸上:“你倒是伶牙俐齿。”
青葛:“这不是伶牙俐齿,这是雄辩强据,据理力争。”
宁王听此,难得笑了下:“狡辩。”
他脸型过于薄锐明艳,看上去有种寒夜刀锋一般的锐利,纵然此时笑起来,也没有半分让人亲近的感觉。
只能说明他在刻意收敛本性罢了。
对此,青葛反应凉淡。
她想起自己刚才见叶闵,若不是他在,自己就可以和叶闵商量下退出千影阁一事了。
结果就因为他!
况且之前的事,她觉得还没完呢。
宁王看她这样:“还在生孤的气?”
青葛轻哼一声:“殿下说哪里话,妾身哪敢生殿下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