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太阳照在窗棂上,没有一丝温度。
施音禾披着一件薄氅,依栏而坐,微风夹着三分湿冷,轻轻拂面,带来细细密密的凉爽。
她看着站在眼前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音禾,我跟廖碗宁两情相悦,她对我帮助很大,我不能负了她。她是一定要嫁进来的。”
杨镇嗫嚅着,脸上因内疚而纠结。
二十出头的杨镇身长玉立,温儒雅。杨家是世代儒商,父亲早逝,他作为长子,放弃仕途,接过家里的重担,出门行商。
一去就是两年。
眼里闪过一丝悲愤,但表面依然不动声色,施音禾抬头看向别处,开口问他:“你是如何跟她说我的?”
杨镇眼里有些闪躲,不敢直视施音禾:“我跟她说,家里有个童养媳,还未举办婚礼,不算…不算是过门的媳妇。”
“童养媳?”施音禾纹丝不动:“这说的倒没错,我十四岁进你们杨家时,的确还是个孩子。一晃已经有五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杨镇见她扯到别处,有些不耐烦:“婚事必须尽快办,最好在下月初。”
眼下是三月底,四月初就举办婚礼,这么急?
施音禾不由得拉回视线,目光定格在他身上:“以怎么礼?”
“当然要三媒六聘。”杨镇目光炯炯。
施音禾压住心底的愠怒,接着问:“身份?”
杨镇对上她的双眼,斩钉截铁:“正妻。”
施音禾眼睛眨都不眨:“我的身份又是什么?”
杨镇别开眼睛,心虚道:“你只是童养媳,算不得正妻,但我们毕竟有过婚约,我不会放弃你不顾,杨家还会有你一席之地。”
“我说的是身份!”施音禾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当然,是,是妾。”杨镇不敢看她。
施音禾眼底一寒,继续盯着他:“杨镇,你可还记得两年前自己说过的话?”
两年前,他临出门,专程跑进她房间,对她说到:“阿音,等我回来,到时我会风风光光娶你,让你成为杨家主母,不再受寄人篱下之苦。”
她面颊绯红,两眼发亮,拼命点头:“镇哥哥,有你在,我一点都不苦。”
杨镇抱着她,轻声安抚:“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平日磋磨你,也是为了锻炼你掌家的能力,你别跟她计较。”
“你放心吧镇哥哥,我怎么会跟大夫人计较呢?孝敬她还来不及呢。”施音禾眼里满是柔情蜜意。
杨镇拧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笑道:“知道你对娘好,可我毕竟要出去这么久,你还是自己小心些,让着点我娘。”
“嗯,我知道。”施音禾靠在他宽厚的怀里,感觉特幸福。
……
杨镇似乎并不想提起那段过往,只是轻描淡写说道:“那时我们都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是爱?你不知道,真正的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什么。”
他很快就满脸柔和,深情款款,看向远处:“我喜欢她,也爱她,你不知道她有多好,真的。她那么尽心尽力的帮我,照顾我,有她在,我的生意才做得这么顺。”说到廖碗宁,他忍不住微笑,一脸陶醉。
施音禾喉咙一梗,忍住泪,哑着声音说道:“大夫人呢?她也答应么?”
“娘当然高兴,她都高兴坏了,拉住碗宁的手,夸个不停。还说见到碗宁,她身体都跟着硬朗起来了。碗宁真的很好,你看到她,也会喜欢她的。”杨镇掩不住的兴奋。
施音禾心里冷哼一声,我照顾你娘五年,哪哪都不舒服,连管家的力气都没有,她一出现就身体硬朗了,好得很!
等等,娘拉住她的手?她也跟着进门了么?还未举办婚礼,这就带进门了?
“你竟直接带她回家?”施音禾忍住怒意。
“自然要带她回家,她如今离不开我,娘家又远,难道你想让我把她留在客栈?”杨镇对施音禾的不理解有些愤怒。
“既然人都进门了,我这个当家人也该去见见,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施音禾站起来,就要往大夫人屋里走。
“你想干什么?”杨镇挡住她去路:“她跟你不一样,她性格温婉贤淑。你可别吓她,她经不住吓。”
“呵!”施音禾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你是嫌弃我不够温婉贤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凶神恶煞,能把一个大活人吓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镇有些窘,但很快又变得坚定:“施音禾,你能不能放过我?让我跟廖碗好好过日子?我都答应让你以妾室身份留在杨家了,就决不会食言,不会把你赶出杨家。”
“我放过你?我何时抓住你不放了?赶出杨家,又是什么意思?”施音禾突然噎住,转而冷冷的看向杨镇。
杨镇见话已说开,反而坦然了:“你别自找难堪,你家是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么?你若还有人依靠,何须没到成婚年纪就住进我家?杨施两家虽有婚约,但你小小年纪住进来,婚约不婚约,童养媳不童养媳,不就是想绑住我么?”
施音禾突然觉得像吞了只苍蝇,恶心得难受,她没来由的笑了起来,走近杨镇,逼得他退后两步。
“杨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心头好做什么不好的事。只不过,如今,毕竟还是我当家,府里冷不丁来了人,我都得出面款待。你若不放心,跟在我后头就是,何必怕成这样?连赶人的话都说出口了。”
这次,杨镇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有些纠结:“你要去便去,别拿话刺激她就成。她跟你不一样,她家是璋洲有名的商户,从小娇生惯养,看淡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她更重感情。”
“你是说,我重钱财轻感情?”施音禾反问:“你们杨家可不少人不少事呢,这么多年,娘一直都把杨家交给我打理,合着我都刻薄杨家人?还是贪了你杨家银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