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如月的院子离南院本就有一段距离,今夜此时,洛桑更是觉得这距离变得格外漫长。
她想过许多可能,害死阿星的凶手,也许是木如月,也许是她的侍女,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令她始料未及。她不过是想扮成冤魂去套木如月的话,不想竟牵扯出一堆要命的陈年往事。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前行,戚朝走在她的身旁略靠后一些——今日之谋划,是他们二人共同商议施行的,洛桑在屋内吓唬木如月时,戚朝就守在门外。洛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心。
“吓到了吗?”
“何止,简直骇人听闻。”洛桑的声音低而沉,带着战栗后残留的沙哑,在这夜风的吹拂下显出几丝寒凉。
她不自觉抱紧了胸口,背上就多了一件披风。
“今夜的风,大了些。莫再着了凉。”
正走到木府的那棵枫子树下,风儿晃动着树枝,摇下许多叶来,在地面擦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洛桑的脚步正停在一堆落叶上。
“戚朝,你说一个人的善恶,是天生的吗?难道木如月……我是说假郡主,她是天生恶胎吗?”
“善恶是否天生,我不知。但这世间之人的善恶不该由她一人评判,况且她还杀了许多无辜之人。”
洛桑没有看见戚朝身侧握紧的拳头。
“怎么,你同情她?”
洛桑摇了摇头,“不是同情,是悲哀,我只觉得,被她杀掉的那些无辜的人,很悲哀。而她这一生,也很悲哀。她做梦都想要得到荣华富贵,如今得到了,却依旧噩梦缠身,虽然她极力否认,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害怕的。而这害怕,会伴随她的一生,直到死去。你说,这不是很悲哀吗?可见世间之人,不论贫穷富有,皆逃不过喜怒哀乐。”
月光透过树杈落在戚朝的脸上,洛桑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她又只能去看天上的那轮洁白无瑕的月亮。
“你会怕死吗?”
木如月的回答洛桑会永远记得。
“人死之后,就是会变成你这样的鬼魂吗?那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比鬼魂做得更绝就是了。”那人躺在床上,冷冷地道。她的神情里没有半分血色,仿佛她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王。洛桑没敢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那个人光凭眼神,就快将她吞没了。
“这月亮可真是干净,你说,杀过人的人,看见这么美的月亮,也会觉得干净吗?”
“杀伐果决之人,是不会为了这样的风月之物驻足的。”戚朝回答得干脆。
洛桑侧首去看他,才察觉到一丝异样。她一直都知道戚朝来王府是有别的目的,也许,和今日的事就有些牵连。
“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
在这王府里,若说洛桑还有所顾忌,其一是自己和戚朝的性命,其二就是王妃娘娘。
赵氏是个善良的人,她对洛桑很好,洛桑便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她。若说了,王府必会大乱,以赵氏的性子,许会当面与木如月对质,而木如月很有可能对赵氏下毒手。可若不说,这个假郡主还会继续为非作歹,王府里不知还会有多少人会惨死于她之手。
而且,真正的木如月……此刻还不知在何处。
现在还不是时机——最坏的结果是,王妃娘娘不相信自己,那么,自己和娘娘也许都难逃一死。
“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我们。”
“嗯,所以你有想法了?”
“得好好再计划一下,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戚朝看着她的脸,月光倾进她的面容,令她的眼眸更灵动,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初入府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
“怎么说?”
“若是我们能找到木如月的尸体……”
“如那人所言,即便找到尸体,恐怕也无人认出其身份了。”
“我想她身上总该有什么印记,据说娘娘以往对郡主很好,这个木如月入府不久后,娘娘便不待见她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又或者……”
“你是想说,也许王妃早就对她有所怀疑?”
“嗯。不过若真如此,娘娘又为何不去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还有一种可能,是王妃早就察觉到了什么,比如知道郡主在府中杀了人。王妃生性仁善,不喜欢她的暴虐性子,便以冷落想让郡主得到教训,不料郡主缺了她的管教后变本加厉。”
“嗯。 总而言之,我明天先出府一趟去寻真正的木如月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