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信州了。”
纪清玖停住马车，抬头看着高高挂在城墙上的牌匾。
“不是说近期频有怪事发生吗？怎的来来往往的人却这般多？”
也难怪纪清玖有些疑惑，信州地处南瀛交界处，南瀛虽名属大楚，但实际上更偏向于自治，同大楚其他地区的来往并不多，信州自身又因为位置偏远而人口稀少，再加上最近的怪事，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行人往来才对。
傅清池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说道：“先进城看看。”
两人排在进城的队伍后面，听到了旁边两位老者在交谈。
“今晚也不知是哪家走运。”
“是啊，什么时候这份运气才能落到我身上？”
两人望着城门上的牌匾，语气中满是期待与感慨。
纪清玖十分好奇，凑过去打听道：“两位婆婆，请问你们刚刚说的运气是指什么啊，这里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吗？”
两人看了他一眼，警惕地问道：“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
纪清玖顺势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叹息道：“是啊，我哥哥自小身体不好，久病成疾，这不，听说这边有位神医，我便带他来碰碰运气。”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马车，傅清池也颇为配合地咳了几声，声音虚弱无力，一听便知身子确实不大好。
那位妇人稍稍放松了些，一人忍不住说道：“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啊，肯定能治好你哥哥的病！”
“真的吗？”纪清玖激动地拉住老者的手，急切地问道：“那位神医竟然如此厉害？”
“哎呀，不是什么神医。”另一个同伴有些听不下去，摆了摆手，“本来这件事是不能同外人说的，但看在你们兄弟情深，你也是一片诚心的份上，我便破例告诉你们吧！”
“这……若是……怪罪下来……”最先说话的那位妇人支支吾吾，面露犹豫。
“我们也是好心救人，我相信神仙大人不会怪罪的。”妇人宽慰了同伴几句，又对着纪清玖说道：“这信州啊，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百姓穷苦，生活也不如意，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可前段时间，来了一位神仙大人，我们的生活，一下子就改变了……”
“神仙大人？”纪清玖眉头微皱，觉得有些蹊跷。
“是啊，之前王大娘生了场病，快要死了，那位神仙大人只轻轻挥了挥手，嘿，人就活了！还年轻了几十岁！这若不是神仙大人，又有何人能有这般能耐？”
纪清玖十分震惊，“活了？还年轻了几十岁？这怎么可能呢？”
妇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可是亲眼所见，看得真真的，就是年轻了几十岁！”
傅清池在一旁静静听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那请问像这种事情发生的多吗？”
妇人一脸崇敬地双手合十，抬头看着天，道：“神仙大人菩萨心肠，每日都会完成一个人的心愿的！”
“那被完成愿望的人是否需要付出些什么呢？”
“那自然也是需要的。”妇人理所当然地说道：“神仙大人说，寿命这种东西是不能凭空产生的，需要从后代身上去借才行。”
傅清池和纪清玖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发现了什么，“从后代身上借？”
“是啊，神仙大人每日会挑选一人实现他的愿望，然后再带走一个孩子。”
傅清池蹙眉问道：“这么小的城镇，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患病求医呢？”
妇人却不以为然地回答：“也不全是因为生病，人嘛，年岁大了，自然是想要长寿的。”
纪清玖不可思议地说道：“这岂不就是以命换命？”
妇人闻言瞬间沉下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以命换命，那些孩子被神仙大人带走是要去一同修炼的，是去享福的！”
纪清玖被这些人的愚昧震惊到无法言语，自小便有名师教导的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相信这种鬼话。
妇人看到他的反应，心中更加不满，“本以为你们是为求医而来，我好心才跟你们讲这些，可你们却对神仙大人如此不敬，信州不欢迎你们！”
她的音量高了些，引得周围的百姓皆目光不善的看了过来。
纪清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咳咳……”傅清池用手抵着唇轻咳了几声，不动声色地按住纪清玖的手，纪清玖顺势看去，只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些。
傅清池礼貌地向二人拱手行了一礼，唇边扬起一抹和善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二位婆婆莫急，我这弟弟年纪尚小，家中娇惯，不大会说话，绝没有冒犯神仙大人的意思，还望两位莫要怪罪，在下先替他赔个不是了。”
两位妇人本就是因为怜悯他病弱才会跟纪清玖讲这么多，如今见他礼数如此周全，态度也和善，心中的不满不由得稍稍褪了些。
“还是这位公子会说话。不是我说，你可真该好好管管你这弟弟。”妇人瞥了纪清玖一眼，带着怨气补充道。
“婆婆说的是，回去我定会好好说他。”傅清池面色不变，笑盈盈地应了下来，让人好感倍增。
纪清玖在一旁闻言不服地瞪大了眼，却也知道此刻不是拌嘴的时候，只得暗中咬着牙，面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敷衍地拱手行了一礼当作赔礼。
妇人瞥了他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一场风波在无声中平息了，傅清池将病弱的人设坚持到底，又一边咳着一边慢悠悠地上了马车，瘦弱的身影在风中微晃，简直像是要随风而去一般，任谁也不会怀疑这人是个天生的病秧子。
就连纪清玖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生怕他是旧疾又犯了，直到对上傅清池充满调侃意味的眼睛，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气呼呼地把头扭了回去。
傅清池在马车中舒舒服服地坐着，一只手撑着头，面前摊着一本，桌上摆着一杯茶，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