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烤鸭,天下皆知。
甚至有很多人离着好远,要专门去一趟,只为吃一片烤鸭。
一些姑娘贵妇,会专门去请烤鸭的师傅到家里来,一来免得折腾,二来能吃口头炉的。
大娘和三娘他们年轻的时候,想必拿烤鸭当零食,这些年过来,平常人家都能轻易办到的事情,在大娘这里,竟也成了奢侈。
张凌尘来到长安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尝过这烤鸭,如今大娘拿来,竟也有些馋意。
“快去做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才能吃。”
大娘吩咐着。
张凌尘不知道功课为何,还以为和自己一样,每日诵经之类的。
张元元回到洞内,在方桌上铺好笔墨纸砚,开始写字。
“凌尘,你师从张三福,定能写的一手好字吧。”
对于写字,张凌尘一直很自信,这些年过来,除了诵经,他最得意的,便是写得一手好字。
师父曾说过,字如其人。
会写字不重要,写得好字很重要。
故而有很长一段时间,师父都让他在细沙上写字,写什么不重要,一直写下去却很重要。
随着他手中的笔越来越长,他不仅将字写好了,胳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手上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好。
张凌尘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到张元元身边,看他写字。
“凌尘,要不你随我一块写?”
张元元拿出另一支笔,递给张凌尘,又分出几张粗纸,示意他也写。
张凌尘接过纸张,坐了下来,想了半天,写下了一个“剑”字。
这字很大,用笔很重,剑锋很长。
张元元笑笑,拿过一张新纸,同样写了个“剑”字。
张凌尘看着张元元写下得这个字,一时有些自惭形秽。
自己也是苦练多年,但自己这个字,在张元元面前,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元哥你这字,远非我能比。”
张凌尘放下笔,拿起张元元所写的“剑”字,直咋舌。
这个字是真的好看,整体线条明快,笔触干净利落,提按转折自如,用笔简洁大方,如鱼翔浅底,似游龙在天,比之自己那个字,更具飘逸感不说,厚重感更甚几分。
张凌尘说着,还不忘对此对此自己那个字,看起来虽也游刃,可终究差着一些,至少,笔锋还是有些笨重,动感略显不足。
张元元搁下笔,笑了笑:“你只看到这么多吗?”
张凌尘看看张元元,似有些不解。
“元哥你的意思是?”
“我观你写字,笔锋虽重但行笔也还流畅,点横竖直撇捺弯钩,的确各有章法,可总体来看,结构有所缺失。”
“用笔之道,与用剑之道,相差无几,这一个字,你的优缺点尽显。”
张元元说着再次看向张凌尘。
张凌尘自己知道自己这些问题,自己写了这么多年,哪里好哪里差,心里还是清楚的。
“愿闻其详,元哥不妨全部道来。”张凌尘道。
“所谓剑道,杀人之技,夺取之法,用剑之人,良善丑恶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心字,凌尘你理解这些话吗?”
张凌尘点头:“我听得懂。”
张元元随即再次说道:“母亲时常告诉我,修行之路也好,纵剑之路也好,终究撇不开一个心字,心起万物,万物复心,此所谓五谷牲食之外,最能接近天道者。”
“这世间,强者如云,回归本源,修的也正是一个心字。”
“从你这一日的言行,再到方才写下得字,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心性,但你自己是什么情况,你自己要比别人更清楚,你所要走的路,远困难于别人更多,而你的心性,太过疲软,太过良善,这对你,并不好。”
张凌尘也放下手中毛笔,再次看向桌上的两个“剑”字,似是能看出更多东西了。
“元哥你继续说。”
张元元提起笔,再次写下一个“剑”字,这字更加遒劲有力,笔酣墨饱不说,笔画犹如铁画银钩,走云连风,入木三分。
“善分小善大善,恶分从恶本恶,出发点,也就是你的心,决定一切。杀人不一定是恶,救人不一定是善,世间万物遵法,人行百年凭心,同样的条件,你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全看你本心究竟到什么程度。”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狠厉杀伐并不一定不可取,但温良和善,一定不适合你。”
“你,明白吗?”
张凌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缓缓拿起笔,也将“剑”字重写一遍。